洛水被清风吹起层层叠叠的皱纹,将微凉的寒意吹入金蟾楼。
脚底下是那贪心在博金银钱财;地面上是衣冠楚楚遮不住的野心。
“不对,不对。”
低喃一声,夏泊安突然回过味来。这些事情皆是出涂山绾绾和苏国师之口,两人皆是与妖族纠缠不清。
身处仙盟高位,自是知道天机阁传及各处的密讯——
【乱世将起,摒弃偏见】
什么白帝飞升,他可是记得清楚,白帝上一次出手是因为神魔仙三道不把百姓当人,借着天下大义的由头削去他们。
那么现在岂不是诱导他们出手?
只要出手,白帝就有由头来清剿仙界。
毕竟早是老狐狸,自然知道听他人说话只可信三分。或许那合体期妖修说了实话,只是把时间混淆了呢?
多疑的性格让他反复思量,并结合天机阁的传讯,蓦地好像悟透了什么。
白帝是要飞升了,但肯定不是现在。而是很快,否则两者不会刻意唱双簧来诱导他。
现在想来,这一通灵讯来得时机实在太巧合了。正巧是萧齐的几乎所有大势力耳目都在场的情况下,说是没有算计,他是不信的。
尤其如果事情属实,那为什么苏国师不明说,而是派旁边的小金丹代言?
他想无非就是怕扯谎,污了自己的名声,不方便以后与人谈判。若是换他,也会如此做派。
想明白这些,夏泊安看苏清风的神情变了。
但就是他这两声“不对”,也把在场的老狐狸带出思考节奏,深谙人性的他们也瞬间想明白,神色也变了。
蛇盟的长老暗叫一声“可惜”,若是不喊这一声,这青丘白帝帮他除去障碍,只是挥手间的事情。
正在等蟹黄面的苏清风,就看众位脸色由欣喜到沉思,再由沉思到恍然,最后从恍然到敬畏。
然后神色齐齐看向自己,脸上隐隐浮现三分后怕。
见此,苏清风也思考起来,金眸变得幽邃,脸上的笑意也收敛了几分。
这不明显的脸部动作明显被他们捕捉到了,心中暗叹——
‘狡猾,果真猜对了。不愧是能以筑基修为扳倒国师的狠角色。’
可事实上,苏清风只是在努力思考了一下,接着就是又馋起蟹黄面了。话说怎么还不上呢?
就在诸位勾心斗角之时,柳儒依却失了神,她的注意并不在“白帝飞升”,而是放在了第二个问题上。
眼前银发金眸的家伙不存在?到底是什么意思?
刻意贴近了几分,能感受到微凉的体温。肯定也是有心跳的,在白羽宗依偎的那一夜,她能清晰地听到那有力的脉动。
至今她还能回忆起当时的场景,可这能铭记一生的东西竟然是虚假的,柳儒依不能接受。
这狠狠刺痛了她的神经,但苏清风的未婚妻如此说,一定是有依据的。
到底是什么意思?柳儒依非常想知道,可她不知道。
想立刻询问,却又不是时候。
关于苏清风一切的她都想了解,但她却知之甚寥。这让她感到无力,更感到委屈。
为什么对方什么都不肯跟她讲?是因为她实力太弱吗?
余光瞥着那银发金眸的身影,心里莫名酸楚,甚至有隐隐的痛感。她已经很努力了,可连走进对方世界里的机会都没有。
第三个问题的那“真实的世界”又是什么意思?她不想探究了,或者说没有能力探究了。
视线忽然变得有些模糊,但柳儒依强忍住,她的脆弱和软弱不想被心上人看见。
实力已经那么低微,还是不要给苏清风再添麻烦了。
就在她有些自怨自艾的时候,一只指节分明的手握住了她的柔荑,十指相扣。
那银发金眸的身影并不掩饰自己的动作,鼻子嗅了嗅,薄凉唇轻启,语气依然慵懒:
“哭出来也好,能缓解一下淤积的压力吗。”
俊脸未曾偏动半分,斜靠在梨花木做的椅子上,姿态悠然地拉过柳儒依,同分座椅。
夏泊安等人不觉得苏国师这是安慰柳姑娘,而是在借机敲打他们。神情先是古怪,又深思起含义。
这是看出来他们猜到了深层含义,却还是认为他们会被清剿,最后“哭出来”,也就是伤亡惨重。
这苏国师也是好口气,竟把他们皆比作“淤积的压力”,属实是说的隐晦,骂的难听。
真不知道这国师心到底站在哪一边的?
若不是他们心不齐,各方心怀鬼胎,夏泊安非要现在将苏清风留在这里,把上一次跑掉的天罡灵宝抓出来。
又想到天罡灵宝,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贪婪。
上一次若非遇上无物不可斩的白帝剑,那妖女又晋升合体,非要生擒了对方逼出灵宝。
而如今这苏国师孤身一人,要不……
不对,还是不对。这不设防的样子,明显是想要等他动手,莫非对方早已想到这一层,所以是故意如此做态。
夏泊安不信经过上一次围杀,苏清风会不长记性。换位思考后,他认为——
这肯定又是陷阱。
后见银发金眸似乎等的有些不耐烦,多次朝后厨看。他的想法就更坚定了,果然有诈。
不过既然对方刻意引导自己出手,那么不难想会引导仙盟中弟子与圣火教之间的矛盾。
他可不认为仙盟的弟子会有自己的深谋远虑,毕竟自己也是从一腔热血的小修士走来的,他们可最是看重脸面气节。
思及至此,夏泊安突然觉得自己领悟到这话第二层含义——
若不想受损,那必须解决仙盟与圣火教之间的矛盾,不劳民伤财,明争暗斗。
但真如此,必然是仙盟的利益受损。本来国师一职被切割,这自南梁立国所求之职消失,已经探到他们的底线了。
如今还想突破仙盟的底线,要求让出利益。明明他们的底蕴远远比圣火教这草台班子深厚。
这可能吗?他们会答应吗?
【乱世将起,摒弃偏见】
蓦然又从脑海中跳出,夏泊安看着对方有些玩世不恭的表现,似乎早就吃定了他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