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咔哒”一声，陶瓷杯子被硬生生捏碎了，细碎的瓷片扎了一手血。殷红漆顺着拳内的纹路滴答下落。
“郑爷，那小子祝你生意兴隆。”
闷声闷气，几个字就像从喉管里强行挤出来似的。说罢，一声不吭摔门而去。
“郑爷，您刚刚说的是气话……”
眼珠斜上方瞟，六子笑得谄媚，只是在月光的照耀下，有些发白，添了几分可怖。
“滚！滚呐！都滚！”
又拍了几下桌子，郑大钱眉毛一狠，牙关咬紧，神色愤怒而凶狠。
被这几声吓得哆嗦了几下，其余几人一声也不敢吭。都是看了一眼这大腹便便的身影，一口气喝完了瓷碗里所有的绿酒。
他们一个一个地起身，安静地离开了。没有责骂，没有奚落，只是嘴唇蠕动了几下，无声地走进阴影。
见到他们全部走完，那紧绷住的表情才泄了下来，郑大钱好像被抽完了所有力气，瘫在有羊绒毯的椅子上，似乎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。
热腾腾的白烟从羊汤里漫散，袅袅地飘过了院子。
……
“咚咚锵”、“嘀咚”……
整个散仙馆笼罩在赤红色的火光之中，敲锣打鼓，吹动唢呐，间杂低低“啊”声。
头戴朱红色木头面具，手上明黄色的符纸一点，一条赤龙就便游了起来。素手一拈净坛里的五石散粉，在大红色的蜡烛上一晃，燃起了幽绿色火焰。
“敕奉神明呐！不如求吾！传吾神通，念诵真名啊！祛病消灾！普渡众生！”
唱腔带着独特的口音，似乎有独特的魔力，步法平平无奇，却恍若幻影。手上的幽绿色火焰一分为二，又化分成多份。
“嗨敕！”
吹了一口气，那绿火化作明黄，飞散到空中带出一道巨大的扇形火舌。
“好，好好好！”
台下皆是叫好之声，对火焰的崇拜自古就是刻印在人族骨子里的。
“不纳灵气，不学道法，专研术数，奇技淫巧。”
雅间内一位仙盟修士耻笑了声，颇为不屑。他的眼光倒是极好，只是目光不够长远。
若是不依托灵气，岂不是习得超凡之术不需资质，不靠仙宗。单是这一点，就不是修仙能比的。
不过现在只是尝试术数的雏形，未来能走到那一步尚不好说。因此仙盟的高层对此并不算重视。
台下靠后排，变为赤眸的陆壬异问向银发金眸的家伙：
“不知苏教主，对此评价如何？”
“很有意思。”
金眸眼中倒映着火花，指节分明的手也随着台上动作勾画，看得那是津津有味。
“苏教主？”
柳儒依对这个称呼感到奇怪，重复念叨了下。
“圣火喵喵教，你忘了。这是我道法传承教派。”
薄唇顺口应答，胡诌得颇为随意。单是听到对方这么称呼自己，就知道对方应该是白澜。
金眸微凝，直视那赤眸，目光似乎穿透了对方，直达至阴村某处隐蔽之地。看来在太昊秘境，白澜也从梵音教佛祖的众生相中，领悟出了自己的道途。
“圣火喵喵教？”
经苏清风这么一提醒，柳儒依这才想起来，感觉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。那还是他们第一次相遇时的事情，说起来还有些怀念，
“我还以为这教派是清风你乱说的。”
还真给她说对了，这圣火喵喵教就是胡诌的。若苏清风真是道法传承于此，那他就不应该是荒兽蛊狐，而应该是三花娘娘。
呃，好像不对，应该是三花爷爷？荒兽三花猫这个种族总觉得哪里有些怪怪的。
“乱说，我王子异说一不二。这圣火喵喵教，算上白澜和钢门分部，人数可是有3人之巨。”
瞎话说得那叫一个一本正经，若不是柳儒依听得懂，就被他给糊弄过去了。
见到明眸豆豆眼，那笑吟吟的嘴角又上扬了几分。只是在两人打情骂俏之际，白澜不解风情地插了一嘴：
“仅仅是有意思？”
“你想完全驱逐仙宗的影响，独立一系？修法修术，皆是超凡，又有什么不同呢？”
捻了一块醉仙居买的鱼冻糕，金眸中火光明明灭灭，语调依然随意慵懒。
“凡使我权能者，须延我序列，贷我寿数，尊我理念，受我约束。如此术不可害凡，凡皆可修术。”
赤眸下的嗓音略显沙哑，又层层叠叠，在这嘈杂的环境中似有无数人的回音，
“灵气有定数，白帝之后，赤帝掌中州，若不想进入末法，则必然仙凡相隔，各表一枝。”
言之凿凿，似乎对自己的言辞非常笃定。道法术器，层层递进，也随灵气的浓度徐徐后退。
凡生灵不得直接修真，因此修仙练法以成仙求道。
凡生灵不得灵气吐纳，因此术专序列以得法，后谋仙缘。
皆是不得已，而以退为进。
“有理。”
轻轻拊掌，金眸被火光亮得眯了下，俊脸上仍然笑吟吟的，
“所以，你找我这闲散人，做什么？”
“当然是苏国师，不要插手萧齐凡俗之事。天下一统乃大势所趋，正如道祖所言，‘仙道昌，则百姓难觅’。”
那沙哑平静的语调中，接着道祖的话，隐隐带了几分警告的意味，不过并不浓烈。
“我晓得，我晓得，我就是带我大师姐出来玩。”
这银发金眸的家伙态度十分无所谓，丝毫没有听出其中的告诫，他的笑容始终如一。
“如此便好。”
说完，赤眸逐渐消退，陆壬异也躬身一拱手，低声喊了声，
“苏国师，臣民告退。”
便运起步法消失在人山人海的散仙馆之中了。
台上的符纸不断燃烧，随着带着赤色面具的手势变化，呈现出不同效果，有直冲翰霄的赤龙，也有灵活无比的游虫。
控偶，燃烬，烟花……诸如此类，有所神异。
“天下一统、皆遵法度这不是好事吗？清风，他为什么让你不要干扰？”
默默旁听许久，柳儒依虽是听懂了两人在说什么，却依然有些不解。
闻此，俊脸猛得扭过去，注视对方的明眸，作思考状。指节分明的手抵在下巴上，久久地对视着。
直到柳儒依脸红得如熟透的桃子，苏清风才来了句：
“啊？我不知道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