郑大钱在衙门吗?
在的。但被抓的人不是他,是六子。
站在旁听位,这位大腹便便的商人面色如常,甚至可以说非常平静,平静地像一个陌生人。
他只是一个赚钱的商人,商人就是为了赚钱,这没有问题。
冷眼看着一位位身着锦衣的大人物进了府衙,看着曾经脸挂笑容的六子像一条狗般被拖了进来。
“威武!”
“威武!”
“威武!”
“……”
两旁的衙役大声地昭示开堂会审,冰冷而不含一丝人情。
厅堂的正中坐着问仙镇的县令,据说是连岳郡的榜首举子,但此时他的身子却紧张得发颤。
坐在他两边的人地位并不一般。右侧是李太守,苏国师和苏国师的柳仙师;左侧是夏仙师,圣火教大主教和本地世家代表。
不开玩笑的讲,今天但凡他说错一句话。今后的仕途不说是一片黑暗,也可以说是独木难支;反之只要傍上任何一条大腿,便可飞黄腾达。
心中的最佳选项还是苏国师,对方在朝廷、圣火教、仙盟皆有威望,独身一人也不必面对党羽的尔虞我诈。
可经过他们世家官僚集团的试探,对方还是软硬不吃。最后在仙盟的说和下,他决定站队仙盟。
“来人呐!把罪人朱六带上来。”
七品官府上绣着鸂鶒,问仙镇的县令轻轻一拍惊堂木,大声呼喝道。然后……
那道纯澈的金眸注视上了,然后是柳儒依的目光,接着是李太守的,最后六道目光全部集中到他身上了。
呃,不是,国师。他还一句正式的话都没有开始审呐,就开始给他上压力了?
知县瞬间汗流浃背了,说话都开始有些不利索。恍惚间突然忘了下一步该做什么,连摆在案台上写好的陈词都忘了。
等想起来时,一只指节分明的手先他一步抓走了。循着手望向对方,心跳愣是漏了半拍。
苏国师这是什么意思?为什么在对着自己笑?
这白纸黑字的主簿他还没有来得及看,更不知其中内容是什么。
扭头将求助的目光望向仙盟的夏泊安,后者的目光意味深长。很显然,里面的内容定有相当的算计。
再看回头望向苏国师,那一纸陈词已经被金色的火焰烧成灰烬了,薄凉的唇似乎又上翘了几个弧度。
“哇,是仙术!”
“是仙人!”
“……”
底下的百姓惊讶连连,开始吵吵嚷嚷。
“肃静!”
再拍惊堂木,作为综合官位最小的知县,只能大声训斥着百姓来维持不多的体面。
在小吏的扣押下,“噗通”一声磕跪在漆黑的石板上。六子蓬头垢面,长发凌乱,粗布麻衣下是一身狰狞的伤痕。
青紫的眼眶中,眼神异常狠厉。他望着清明堂内挂着的“明镜高悬”的漆木匾额,略感嘲讽。
“朱六,你可知罪!”
状列六子的纸被苏清风烧了,知县也只知道个大概,秉持着“少说少错,不说不错”的原则,就只斥问了一句。
“知罪?!呵,知甚么罪?我何罪之有。”
鼻青脸肿的六子嗤笑一声。他被那群衣冠禽兽给骗了,乡里实在是吃不起粮,也真是一时糊涂,信了那群豪族的鬼话。
口口声声说不忍百姓挨饿,因此只要他集中大量采购,就准备低价卖给他。没有想到这就是一个局。
他们并不确定自己是否私贩过粮,但这一点不重要。只要有物证坐实了,真相是什么谁会在乎呢?
当然,这群世家豪族也不是为了这些贩米的银钱,而是为了扳倒苏国师。还说什么,只要辱骂一句苏国师,赏银1两。
他六子只是出身寒微,机缘巧合下,偶然也读过《大齐兵法》的残卷。当然晓得这不过是“借刀杀人”之策。
所谓的银钱莫说是口头承诺了,就是落在白纸黑字上,他们想不想给也没有一个准数,更不必提有没有命花了。
“投机倒把,走私偷渡,此乃朝廷重罪,岂非无罪!”
又是拍了下惊堂木,知县瞪大了眼睛,开口斥责。
“呵,若不是你这些尸位素餐的不作为,勾结豪族哄抬粮价,岂会有走贩私粮之事。若天下太平……”
未等他把话说完,两根杀威棒便交错相架,将他的脑袋抢在地上,强行打断对方说话,
“嘁,我去你祖宗的。圣火教教旨说得对,大齐的脊梁早就这群卑言奴相的狗杂种给烂没了。”
朱六的话虽糙,但也粗中有细,暗含着小心思。既然豪族仙族一定要得罪,但可以借圣火教的势。
虽说不知圣火教是否真正关心百姓,但至少教义上有这些,得个名头,博个好感也够了。
他的眼睛一直死死盯着那银发金眸的身影,想要看出对方到底是什么态度。
六子心里清楚,能决定自己是否活下来的只有国师。若不是仙盟世家要对付苏国师,他甚至都不配进府衙,早就押禁大牢,三日问斩了。
可惜那张俊脸依然笑吟吟的,从中看不出丝毫的情绪波动。这里发生的一切宛如和他无关。
蛇瞳也紧盯着苏清风的一举一动,夏泊安慢慢地端起茶杯呷了一口。模样悠闲,心中则不是如此想的,暗叹国师手段非凡。
不仅夜星楼的杀手了无音讯,仙盟也派出监视对方的弟子也毫无收获。他甚至怀疑对方早就猜到自己要动手,所以才有恃无恐。
这么一下,他又觉得这朱六敢如此言语,必然有所蹊跷。但索性仙盟明面上什么也不沾,便垂拱旁听,静观其变起来。
而苏清风听得真是恹恹欲睡的,瞥了眼听得认真的柳儒依,再瞅了眼左侧的诸位,只觉得有些没意思。
这堂前站着的百姓就是粗略一扫,周身灵气鼓荡的不在少数;而神念扩大到审议的清明堂后,廊道花园又埋伏了五六十甲士。
为了这场庭审,动用的人力物力可真是不少。也不知是不是为了私粮一案?
“大胆,朝廷府衙岂容你这种人侮辱放肆,来人呐!给我杖打10大板。”
“我看谁敢!”
最先坐不住开口的是柳儒依,她想过萧齐治下的吏治或许有些乱来,没有想到如此乱来。
可她这一发声,可是骚到有些人的痒处了。
夏泊安露出一个浅浅的笑,可配上他的气质,又显得阴鸷如游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