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虹柳氏,只是地方豪族,算不得青虹镇最显耀。柳家祖辈是绢匹商,有些家资后在地方的官学考中举人,才一步步壮大。
比不得那些从北方南渡的南梁世家,更遑论自大齐起扎根的隐世门阀。
不过自南梁起,就有崇仙鄙政的传统,柳儒依被白羽宗仙人收徒后,柳家也勉强混上了世家的圈子。
“小濂,你是要娶哪家的媳妇?我看看谁这么有福气。”
挥手一招,柳儒依在三人周身形成一个简易的灵气屏障,也是对这聘礼的对象产生了些许好奇。
“阿姊,你尽调侃我了。我也有字了,不要喊我小名了,叫我景安。”
裘衣青年先是不满地嘟囔了一句,随后对这神仙手段感到啧啧称奇,
“真是神异,要是我也会。今后出门可就不必带伞了。”
“好的,景~安。你还没有告诉我答案呢?”
不由自主地模仿起某人的腔调,拖长了字音,鹅蛋脸露出一抹明媚的轻笑。
“哈,要不阿姊你猜一下?”
“我都多少年没有回家了,谁知道趁我不在你又沾花惹草了多少。你小子,赶快交代,祸害哪家姑娘。”
在弟弟面前,柳儒依情不自禁地就拿起了长姐的架子,一点也没有平日里的温柔端庄。
“好好好,我交代。是荀家的荀姝。阿姊,姐夫还在这里呢,最下饶人。”
边说着,柳濂边观察着自家大姐身旁的人。后者依然一副笑吟吟的样子,似乎对他们所说的并不感兴趣。
传言仙宗弟子性子都极为古怪,今日一见果然让人猜不透。不过比那些用鼻孔看人,趾高气昂的修士好些。
也不知道境界如何?也不知有没有传闻中的金丹境界?
“荀姝?淮北郡,祖地颍川的荀家?”
自己弟妹的身份让柳儒依吃了一惊,荀家还是有些印象的。要是记得不错的,荀家是南渡的世家望族,甚至有人说隐世门阀。
不是她看不起柳濂,但即便是士族婚娶也是讲求一个门当户对,自己老弟何德何能啊,
“你小子给人小姑娘下**了?”
“阿姊,你不能凭空污人清白啊!我好歹已经是举子了,说不准过了京考就成贡士了。”
裘衣青年据理力争起来,小脸大抵是被寒气冻得有些发红,小嘴前的白气那是滋滋往外出,
“姝儿那是慧眼识珠,一下就相中了我的闪光点。不像老姐你,就知道损我。”
“呵。”
对此言论,柳儒依不予置评。
虽然一时半会儿说不上来有哪里不对,但直觉告诉她,这荀家与柳家结为姻亲这事儿透着古怪。
半是吵嘴,半是闲聊中,一行人回到了柳家宅院。
目之所及,家丁匠人都在来回忙碌,有些是在搬运楼梁建材,有些是拿着布匹绸缎。
他们似乎是为基建、装饰婚房而奔波着。但隐隐中又有些不对,既建新房,那为什么要从祖宅开始动工?
“景安,你不与爹娘分居?”
“不是的,我的院落在淮榭居,更临近荀家。姝儿说她不想离家远。”
“那这些是?”
“这是建坞做的,阿姊你离家久不知道。最近大家都在传,马上要闹兵灾了,父亲才起建的。”
贴近柳苏,头伸到中间,裘衣青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解释道,
“我听下人说,连地里的收成都少了一成,还不是上天对大灾的预兆吗?”
看着柳濂这神神叨叨的样子,柳儒依有些无语。地里收成和兵灾,这两者还能联系到一起去?
“还说你考中了举子,‘子不语怪力乱神’这话都忘了?”
“可阿姊你不也在修仙吗?”
“修仙是修仙,那是灵气使然。但你说的就是强行联系,胡想乱想,两者之间压根就没有因果关系。”
“嘿,我这不是没修过仙,啥都不懂吗。反正大家都这么传,这不经过阿姊醍醐灌顶,我才长见识了吗。”
不轻不重地拍了句马屁,柳濂也只是将其作为新奇事情一讲,没多较真。
“见过少爷,老爷和夫人在主房等您呢。”
一位年不过碧玉的丫鬟,深深躬身,尊敬地喊了一声后。低头颔首不敢与柳濂对视,径自带路。
进了内院后,仆役下人就稀少起来。
在园林石径上走动的多是丫鬟奶娘,楼廊走道里只有课闲的柳家子弟在玩闹,更多是在私塾里上开蒙明智的课业。
“人之初,性本善;性相近,习相远;苟不教,……”
“青,取之于蓝,而青于蓝;冰,水为之,而寒于水……”
“子曰:学而时习之,不亦……”
“……”
门窗内传来一阵又一阵的朗朗读书声。
不同于布衣百姓,士族子弟从孩提起就要上童学。即便洛邑那些门阀也不例外,只不过他们是在皇城的翰林学府启智罢了。
跨入了内院,再绕了几个阔门,才进了内宅。
踏进了拱形大门,路过两旁的石狮子,又是一番新的模样。青瓦白墙,院落房屋皆不下于二层,石桌水井亭台,一样不少。
往侧处望,可以看到人工开凿出的锦鲤池藏于其下。植于院内的植物皆是南方少见的珍奇,每日皆有丫鬟养护。
“爹娘,我回来了。”
柳儒依尚未想好如何介绍苏清风,身侧的弟弟就踏进紫檀木门槛开始喊了。
“原来是濂儿回来了。”
柳母刚起身就看到归来的女儿,眼神先是恍惚了一下,随后有些难以置信,等到终于反应过来,激动得有些颤动,想要去拥抱对方时,却被柳父拦住。
最后,只听得一句:
“见过两位仙师。”
“见过两位仙师。”
经这话一提醒,柳母也看到了一旁的苏清风。嘴唇嗫嚅了两下,最后也跟着柳父躬下身,恭敬起来。
见此,柳儒依本来归乡的思念之情被搅了个稀碎。本来想要叙旧的想法顺着记忆回到了当初被师尊带走的那天。
柳家所有人也是如此恭敬地对待……师尊。
记忆有那么一瞬间的割裂,那她并没有察觉出异样,只是目光复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