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雨亭下,金眸似有所感,顺着皑皑白雪,朝着东南方某处宅邸望去。
“怎么了,清风?”
“没什么,我在想,我家大师姐怎么长得这么漂亮。”
“啊?!你……你油嘴滑舌。”
正在堆雪人的柳儒依一怔,眉眼低垂,不敢直视那双金眸。
“对了,阿姊。国师不是出自白羽宗吗?你能联系上对方吗?”
大氅下的表情有些心不在焉,柳濂听洛邑传来的消息说,那国师可是智圣若妖。要是对方真的肯帮忙,荀家的事情一定稳了。
“联系?联系不上,估计那混蛋可忙可忙了。”
鹅蛋脸上露出古怪的神色,看了看自家族弟,又看了看已经砌出一只藏香猪的苏清风。
“啊?那真是太可惜了。”
闻此,柳濂也不再询问。他从这言辞中品出自家阿姊和苏国师的关系似乎并不融洽,
“有机会,姐姐能引荐我见上对方一面吗?我对于苏国师的仰慕憧憬之情有如滔滔江水,有机会一定会讨教那洛邑惊天的困龙升天局。”
“困龙升天局?”
“就是国师以微末之躯,逼死前任仙盟国师,再欺瞒所有世家门阀,借圣火教之手,引渡大齐遗民移星易宿。”
说到这个,柳濂可就来劲了,侃侃而谈起来,
“最近上流的世家圈子都在复盘推演当初一役,要知道能在众多只出现在传闻中的合体期仙人中脱身,还完成了自己的布局,这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。”
什么以小见大,见微知著了。
什么敲山震虎,缓兵之计了。
什么以身入局,胜天半子了。
什么……
反正就说了一通他们的主流看法,说得那是头头是道。要不是他就是当事人,就相信了。
话说他当时真的有想这么多吗?
金眸澄澈,苏清风陷入了沉思。
应该,大概,可能……呃,是这么想的?
不过事已至此,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吧。
指节分明的手在冰雕上补上最后一笔,栩栩如生的藏香猪就完成了。
猪头上顶着三彩——姻缘夭、月下美人、芍药,嘴巴里叼着同心栀,显得有些滑稽。
“苏仙师,您这艺术品味还真独特,桃花、昙花、牡丹、栀子都放在豚身上,难不成砌的是暗闯花圃的豚。”
还在纠结堆个什么的柳濂,转眼就看到这大作,啧啧称奇,点评起来,
“不过也暗合五气朝元,三花聚顶之象。妙,不愧是仙师,格调起得就是高。”
格调?这个东西是啥?
身为文化教育的漏网之鱼,苏清风只是感觉有点馋藏香猪罢了:
“哈,其实也没有你想得那么高深了。”
“不愧是仙师,果真谦逊有礼。”
柳儒依虚着眼看着两位,忽然感觉有些离谱。手上砌刻的冰雕也始终差了一些,似乎无论怎么雕琢,都无法刻画出他的神韵。
……
“王国师,王国师,蒋公子有事相求。”
圆滚滚的纨绔让下人敲了敲门,高声呐喊。
刚收拾好的王贞德,听到这敲门声,差点心梗。若不是这声音有些耳熟,他还以为刚才那群灰衣杀手又回来了。
“我去,就知道假扮国师没这么好糊弄。他娘的,那女人已经在我身上种了印记,不会再杀我了吧。”
用屋子里的铜镜照了照,就看到他现在灰发黑眸,一身刚换上红袍绣金的斗牛服。
若是再看仔细些,可以看到他周身正在燃烧着透明的黑炎。这是涂山绾绾给他的恩赐,也是诅咒。
‘那个不知道身份的疯女人,竟然想让我这个假货来控制朝政,到底是她没有睡醒,还是我没有睡醒。’
脚步慢慢吞吞地挪到门口,努力再次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,推开了大门,压着声不急不缓道:
“是蒋公子啊,有何事?不知道本国师公务繁忙吗。”
见到蒋温明,王贞德神情立刻松弛起来,又端起了他不知从哪里学来的国师架子,鄙薄而高高在上。
“是我叨扰了。只是小生的一点心意。”
说着,蒋温明又是一挥手,送来了几个美妾艳姬,以及一盒银钱。从至阴村逃出来的王子异哪里能拒绝这些,咳嗽两声。
“咳咳,说吧何事?”
“是这样的,您应该知道青虹柳家吧。这不是绣衣卫要来,我想让您给他们家运作一番,最后所得的家产田宅,我蒋家统统不要。”
他说得已经非常露骨了,手放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,笑得看不见眼睛。
“我知道了。”
既没有答应,也没有不答应。主要是王贞德压根没有听懂对方的暗示,甚至连绣衣卫要来青虹镇都不知道。
等一下,绣衣卫要来?
不会是来找他的吧?不会吧,不会吧。
冥冥中,身披斗牛服的村里人感到一阵恶寒。他现在真的好想跑,但有身上的咒印在,跑掉也不知道会不会死。
“那就多仰仗国师了。”
虽未听到对方确切地答应,但婢女金银都送进去了,蒋温明就不担心国师收钱不办事。
所有银钱都经他们蒋氏钱庄的标记,若是王贞德办不成,他们有的是办法把钱吐出来。更何况还安插了婢女仆人等眼线。
“没有其他事情,还是请回吧。事务繁忙,不便待客。”
根本没有打算让对方进屋,快速合上了院门。吃了闭门羹的蒋温明根本就不恼怒,或者说他心目中国师的形象就该如此。
“那柳家女还敢说那银发金眸的男人是国师,即便发色像一点,但哪里有一点国师的高手城府与风范。”
……
“啊~阿嚏。”
指节分明的手摸了摸鼻子,苏清风脸上仍然笑吟吟的。
好像又有靓仔在背后夸我帅。
……
太阳西斜,马蹄声踏踏,扬起的风沙沿着方阵飘逸,幽冷光散发着勾魂夺魄的寒意。
手执亢龙锏的乾司掌,一按马背,拉住缰绳。五十骑浩浩荡荡地停在门扉前,嘹亮的马嘶声响彻整个院落。
刚在院子里享受没多久的王贞德,睁开眼,一脸怨念地从摇椅上起身,嘴上碎碎念:
“到底有完没完,今天已经第三批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