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咚咚咚”三声不轻不重的敲门声。
皱起的眉头都快夹死个苍蝇了，但王贞德不敢不开门。由于被黑炎咒缚，他能很明显得感受到门外那阴戾幽冷的气息。
估计又非凡人。等等，难不成是那蒋温明说的绣衣卫？
“咔嚓”门开了。
一股肃杀的气息扑面而来，煞气直冲天灵盖，让斗牛服下的双腿抖了一下。
‘这到底是处决了多少人，身上煞气和阴气这么重！’
乾司掌上前两步，比前者高出半个脑袋，视线被遮蔽，投下的阴影压迫感十足。
但王贞德岿然不动，不是性格勇敢，而是已经吓得腿软不能动弹了。他昂起头，目光直视前方，不与对方对视，一副自恃清高的样子。
“国师，萧皇让我代她向你问好。”
“嗯。”
眼睛的余光无意识地朝着那亢龙锏瞄，王贞德提起心中最后一口气，强装镇定地高冷回应了声。
‘萧……萧皇？就是当今直面神仙的狠人皇帝。果然是绣衣卫。不过他找国师做什么？万一露馅了，怎么办？’
脸上虽然面瘫，但他心里早就掀起了惊涛骇浪，开始胡思乱想。
“我们最近可是听闻了您不久前做的大事。真是不鸣则已，一鸣惊人啊！”
“小事，都是小意思。”
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，但摆出一副高手风范就对了。
“既然您能将一郡天绝地通，隔绝灵气，陛下希望您入宫内一叙，洽谈接下来的事宜。”
“天……天绝……定，一切都要看缘分时机。”
听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，王子异舌头都大了，惊诧的话语差点就脱口而出，还好及时刹住改口。
他就是个冒牌货，哪有真国师那种实力。被架过去，肯定会露馅，甚至和真正的国师碰上……
最后结局会如何，他都不敢想。
“陛下，不愿意等太久。等青虹镇之事办妥，吾等就一路恭送国师回朝。”
甲胄内的面容冷峻，瞳孔深处幽绿色的光闪动，乾司掌压根就没有给对方拒绝的机会。
“可。”
扫了一圈，王贞德目之所及皆是折射着寒光的长枪，似乎要是他敢说一个“不”，所有枪头都会将他透体而过。
“那便麻烦国师在此等候了，留出两人，护卫国师安全。”
“是。”
“是。”
本来还准备收拾一下，趁机逃跑。看到那虎背熊腰，阴气森森的绣衣卫，关上院门的王贞德表情是彻底僵住了。
……
偏僻清幽的院子内，光秃秃的银杏树下。
“大人，为什么明知对方是冒牌货，还要保住对方？您就不怕得罪真正的国师吗？”
模样和王子异容貌一般无二的“别”，静立在涂山绾绾一旁，有些好奇地询问。
许久许久，那窈窕身影并没有回答，就好像并没有听到。相处了一段时间，“别”舵主也习惯了这位红尘仙。
和曾经的杀伐果断不同，涂山绾绾现在并不狠厉，总是呆呆站在一处地方半天，身上散发着玄奥晦涩的无形道韵。他人询问也不回答，恍若死物。
实际上她并不是发呆，而是如《道祖传道录》所言，开始红尘仙必经的虚念建宫——
【执道一苗，初褪凡胎，道果未寄虚天，于域内不得脱灵气，不可急于求成】
【初为仙神，道则尚浅，该借寰宇内大意志，建宫筑基。既为诞生之根，也得实世之锚，不失本性，道泽绵长】
【盖凡世间万物皆有定数，借此界意志之力，必还此界因果，切记切记】
太初界的天道尚未完全诞生，她所借之力便是来自冥冥中的大道石刻，或者说那盘踞其上的神圣身影——太泓。
涂山绾绾的神念想要看清对方的模样，可祂的真实躯体实在是太过浩瀚。
只是红尘仙的道则，在祂的面前犹如荧火与皓月争辉，仅仅获得远远瞥见的机会，便耗尽了她所有的心力。
在这片无边无际的空无中，带来一种不可直视、不可靠近、不可言说的沧桑感。
或许是几秒，又兴许是很久很久，生生不息的黑炎已经开始孱弱不堪，似乎仅需一阵微风便能吹灭。
终于她能看清那纹刻在狐尾道纹，就是那个刹那，她的神念猛地被冲击。
在那股冲击力下，她就是车辇下来不及逃离的蝼蚁，但尚未等风暴将神念碾碎，就被驱离了真实的虚无。
“噗！”
一口红漆吐在了银色的树干上，那幽邃的黑眸重新恢复了灵动，素手一抹唇边的嫣红，丝毫不在意。
恍恍惚惚中，她好像看到一抹金色，似乎那与世同眠的眸子刚才睁开了。
闭眼感应了片刻，柔荑捏住一丝玄而又玄的气息，随后展颜一笑：
“我能去找你了，清风。”
就是这侧颜浅浅的一笑，仿佛万物都为之一怔，若是有才子在此，非得说一句“六朝粉黛无颜色，回眸一笑百媚生”。
站在一旁的“别”彻底呆住了，先是惊讶于红尘仙也会受伤，后是惊艳于楼主那绝世容颜。
“备车，去听雨亭。算了，等不及了，我要去找你。”
在夜星楼杀手面前，从来只有冷漠和睥睨表情的涂山绾绾。第一次露出明媚的笑，她的笑迅速感染了所有人，那透体而出的欢快近乎化作实质。
单是前踏一步，整个云锦凤袍的窈窕身影就消失了。
……
“清风，你怎么了？”
与此同时，柳儒依有些担忧。看着笑容不在的俊脸，莫名地感觉有些害怕。
这是她认识苏清风以来，第一次看到对方不再笑了。取而代之的是复杂和严肃。
下一瞬，一道婀娜娉婷的娇躯撞进那坚实的怀里，那绵软蛮横霸道地咬上了薄唇，动作不容拒绝。
不管柳濂等人快要惊掉的下巴，涂山绾绾的朱唇热烈炽热，媚眼迷离，琼鼻耸动，贪婪地呼吸着，不肯离开。
枯萎的种子在黑色的土壤，早已生长得极为繁茂，盛开得鲜艳。虽然土壤突然被铲除了，但根须早已扎根，它总会以自己的方式，执拗地找到出路。
就像寻求光明的夜蛾，即便知道前方是火焰，那又如何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