虽然单论排场,白帝城的阵仗更加浩大,所动用的珍宝更是稀世。可是……
“如果有朝一日,觅得了那一线生机。我希望是十里红妆,而不是,他日若是同淋雪,此生也算共白头。”
朱唇轻启,凑在苏清风耳畔,含住他的耳根,其声幽幽,倾诉着她心中的夙愿。
“嗯,一定。”
嗓音慵懒而又散漫,下意识地快速答应,俊脸上依然笑吟吟的,好似没有听懂。
金眸望着那十里红妆,又好像涵括了万里街巷。或许只是一墙之隔,就恍若云泥。
看久了又感觉有些无趣,兴许也就是那样。无非是金银财宝、觥筹交错,从大齐到如今皆是如此。
“清风,他们婚轿要走远了,我们跟上去看吧。”
纤手揪了揪对方的衣角,柳儒依轻轻瘪了下嘴。
“嗯。我没有意见。”
“那你打算以国师的身份参加,还是以依依的同门师弟身份参加?”
“呃这,全天下最美丽迷人、善良活泼、和蔼可亲、平易近人的绾绾啊。你是知道我的,我就是想混一顿饭。”
面对这种复杂的问题,苏清风果断把选择权交给涂山绾绾,一副悉听尊便的样子。
既然自己水无法端平,那还是让别人端吧。
“说的倒是很好听嘛,就是行动上还差一点。”
媚眼弯弯,放在他腰间的玉指松了力气,显然颇为受用。可她还是非要这慵懒的家伙做出选择,就是要知道谁更重要。
苏清风先看看那双幽邃的黑眸,接着扭头看了看故作无事的明眸,最后目视前方无尽的辽远。
笑吟吟的脸上微微收敛嘴角,金眸出现了片刻的恍惚与茫然,耳畔里忽然回响起涂山绾绾的话——
【苏清风,你想让所有人都满意,所求的最优解,并不是我的……】
大概她说得对,自己所追求的总体最优,或许对她而言是一种负担。而涂山绾绾所追求的偏爱,又和柳儒依所要的相斥。
想让所有人满意的结果,就是让所有人不满意。总是要有人退让的,也总是缺憾的。
“那你们闭上眼,好吗?”
灵光一闪,聪明的大脑再次占领高地。
“又想要两全其美?”
嘴上不买账,不过那睥睨的凤眸还是依言闭上了,纤纤玉指却暗暗用了几分力。
“错了错了。”
喊得夸张,但苏清风动作飞快地在柳儒依左脸上啄了一口,后者甚至没来得及合上双眼,整个人都愣住了。
接着又在涂山绾绾右脸吻了一下,蜻蜓点水后,快速收工。然后砸吧了两下嘴,语调疑惑地评价道,
“这红尘仙的美丽漂亮大方的脸蛋,也没有啥特殊的味道啊?”
硬了,拳头硬了。涂山绾绾的秀眉蹙了蹙,黑眸眯成一条线,朱唇轻启,手上又使了两分力:
“清风,你再说一遍?”
“嗷嗷,真错了。香,那真是太香辣!真是此味只因天上有,人间哪有几回啃啊!”
表情越发夸张,苏清风非常熟练地开始胡诌。
“那依依呢?”
“也香,你牡丹味的,她昙花味的。”
“算了,算你过关。”
他这番搞怪倒是让涂山绾绾消了心思,呼了口气,看了两人一眼,不再咄咄逼人,
“国师那里的,我已经那个王贞德顶替上去了。”
“啊,绾绾你太棒了,我就知道你最好了。”
说罢,三道身影就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,步伐颇为悠闲。临近夫家,手持唢呐的吹鼓手便奏起了《抬花轿》。
轻松欢快的喜庆氛围,就在这一个一个乐符中漫散开来。
……
世家大族的婚嫁没有话本那样曲折,不会有逃婚抢亲的事情发生,也不会有不长眼的明目张胆地挑衅。
至于世家大小姐为书生孤注一掷,那更是落魄书生冻死前的幻想。这种天方夜谭说出来,也只会让人笑掉大牙。
不过觥筹交错间的应酬,寒门、士族、豪强、世家、门阀之间泾渭分明,又明枪暗箭地相互结交,相互刺探倒是属实。
“瞧,那是王国师,是王国师!”
“就是那个能算无遗策,设下困龙升天局的神人。”
“对啊,快点去结交。别像那些寒门小户一样,光顾着吃。捡了芝麻,丢了西瓜还不自知。”
“……”
正津津有味地吃着西瓜的苏清风,听着耳畔边的喧哗,朝着院门外人头攒动的处望了一眼。然后……
又拿起一片吃起来。
“呵,这些地方士族还真是自信。真觉得能和国师聊上两句,最后还不是和我们一样。”
一旁和苏清风一起吃瓜的寒门子弟,冷冷地酸了一句。以一种更高的精神姿态,来挽回自己的尊严。
“嗯嗯。绾绾,这个扁扁蟠桃还挺好吃的。”
“嗯,确实很甜。”
接过桃子,轻轻咬上一口,薄薄的皮下是鲜嫩多汁的果肉,也不过分绵密,还保留些酥脆的口感,层次丰富。
“这家伙还真是来吃的。”
本以为苏清风也会附和,那寒门子弟见此反而也鄙薄起来,一脸嫌弃地离远了些,换上一副嘴脸去巴结其他士族了。
“清风,你看。别人都看不起你这只知道吃的样子呢。”
眉眼弯弯,涂山绾绾咀嚼两下,将果肉咽下,注视那澄澈的金眸调侃起来。
“无所谓,反正我也记不住这些。再说了,他们不吃,正好全炫我嘴里。”
摆摆手,苏清风一点也不在意。他又不是别人的大裤衩,什么都得兜着。
“真不知道,那群凡人知道你是国师,会是个什么表情。”
拈下一颗饱满的青提,放在眼前把玩了两下,涂山绾绾忽然有些恶趣味地低语。
“谁知道呢?”
耸耸肩,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,苏清风不是很感兴趣。
他正在犹豫要不要给柳儒依带一点水果,也不知道柳濂那边有没有什么好吃的。
人声突然鼎沸起来,那簇拥着王贞德的人群朝着内院涌。七嘴八舌地,让人听不清到底在说什么。
面对这些世家大族,这些曾经他需要仰视的人,身着斗牛服的青年,此时心绪波涛汹涌,各种奇特的滋味一起袭来。
说高兴也不尽然,说畏惧也不尽然,若是非要描述,更多的是受宠若惊。就像走着走着倏然间被黄金砸到,十分梦幻。
谁能想到,现在所有追捧的国师,只是一个出生至阴村的村民罢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