荀柳的婚宴一直持续到除夕,直到压香三日平安,柳濂携手荀姝归宁,取了两人生辰八字,入了洞房才算完。
三日后的宴席虽依旧人流如织,不过和新郎新娘都没有什么关系,更多是相互问候往来。
不过已至除夕,除非公务太过繁忙,多数人还是留下来。索性在青虹镇过了元旦,也好和王国师大人打好关系。
至于苏清风这几日都呆在院子里,总觉得三人同行压力大,就不和柳儒依、涂山绾绾两女一同出门品年味了。
好在两位姑娘出门回来,都能给他带些新奇玩意。比如说,青虹镇春节特酿的屠苏酒,麦芽做的胶牙饧等等。
甚至还有圣火教送的春凳,黄花木上面铺着厚厚的羊绒,侧躺起来很舒服,非常适合坐在院子里晒太阳。
这样闲适的日子倒是过得很快。
好消息是涂山绾绾和柳儒依相处的不错,关系正在逐渐向好。
坏消息是她俩好像统一的阵线,晚上一起折腾他,再加上下午茶和夜宵,一天五顿,疯狂投喂。
“嗝~,真不吃了。吃腻了。”
无聊地翻动着《启明报》,苏清风“借”来凤鸣扇,一展遮住自己的嘴巴,挡住纤手递来的糖瓜。
“清风,这报纸上的农术推广有利于百姓,还有基础知识的科普。编写这份报纸的是大贤大才。”
“可是这《启明报》实际非常无聊,它是不是卖得范围并不好,没有商人愿意传播。”
合上已经是第三期的《启明报》,苏清风一语中的。明眸闪烁起奇异的光,柳儒依有些惊讶:
“嗯,是这样的。据绾绾姐说,卖出一份就要亏2个铜钱,白送出一份就会亏5枚铜钱。这么好的报纸不能让它没有了。”
“噢。等等吧,会好起来的。”
放下报纸,金眸瞄了眼注视着自己的涂山绾绾,后者对自己笑了笑。
怎么会走不开销量呢?无非就是报纸太贵,内容不够刺激。
这些都非常好解决,办法有的是。不过主笔的李响估计不愿写那些风花雪月,胡乱编排上位者的坊间秘闻。
甚至只要写一些奇闻秘录,销量铺开,让全萧齐的百姓都能看得上,就不用发愁没有商人来竞标广告位。然后规模效益来用压下价格。
不过这一切都建立在仙盟不会干涉的情况下,当初大齐鼎盛时,也不是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。
但是仙盟势大,为了控制舆论走向。饶是大齐也不得不妥协,只留下被仙盟控制的报刊。
涂山绾绾不可能不懂这些,现在《启明报》影响力小,仙盟可能不会管。但一旦做大,就是狂风骤雨的进攻。
“嗯,还有一件事。”
柔荑拉住一缕发丝,不自觉地开始开始绕圈。柳儒依明眸先看向了涂山绾绾一眼,接着又看向苏清风,眼神变得坚定,
“清风,你要不回青丘吧。”
“哈啊?”
头向柳儒依那一侧歪了下,金眸就这么安静地望着对方,脸上依然笑吟吟的,
“我能知道为什么吗?”
“清风,再继续向北走。你会消失,对吗?”
“……对也不对,但我不得不去北冥。”
沉默了半晌,苏清风轻轻摇了摇头,不过他没有具体什么解释。
本就不应存在,又谈何消失呢?
“那为什么要去?”
“……”
又是沉默,死一样的沉默。她们注定无法从苏清风这里得到答案的。
“呼,好吧。和预料的一样,什么也没有问出来。”
无奈长出一口气,涂山绾绾似乎并不意外。
这银发金眸的家伙无论是谁,总是笑吟吟的,仿佛谁都很友好的样子。可等走近了,却发现无论如何努力总隔着一道鸿沟。
站起身,绕着苏清风走了好几圈。蓦地手搭在他的肩膀上,用只有三个人听到的声音询问道,
“清风,在你和祂的眼中,我们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?是像工具多一些,还是像亲人多一些?”
“这个答案对于你而言,真的有那么重要吗?”
“算了,既然你从来都没有打算说,我也不想听了。我也该回青丘了,这个元旦就不在这里了,我还有诸事缠身。”
素手收回,故作漫不经心地在走到苏清风面前。背过身,金眸中倒映着那窈窕的身影,一步一步朝着门外走远。
她走得很慢,但院门并不远。只有九步路的距离,再慢也不过几个弹指的时间。
可惜行走了上万年,这种场景他在回忆有太多太多。如果心念不够坚定,又如何能走到现在。
再者说他与祂本就是一体,不过他是此时他,而祂是时空长河内所有祂的集合。早已注定的棋局上,自己早已以身入局:
“欸,为什么你要这么执拗呢?”
“我走之后,你是不是还有办法让我重回正轨?”
转过身,涂山绾绾看到苏清风那依然古井无波的表情,绣拳紧握。她又不笨,那晚哄她的话满是漏洞。
补全了世界,也就意味着太初界真实不虚。而在真实的世界里,苏清风不会存在的。
只要让她再次遗忘,那么承诺自然不作数。又或者对方真的有办法兑现诺言,但这种可能性自己并没有把握。
但无论如何自己一定会按照祂的计划遗忘,然后兴许会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想起,又或许一辈子也无法想起。
“对。”
“哼,但我能再记住一次,就能记住你第二次,第三次,无数次。”
“可这样毫无意义。”
“怎么就毫无意义!我是怕死,所有生灵都怕。但我更怕记不住你;更怕明明所爱之人就在世间某处,我却一辈子都无法触及。”
“可是我本就……”
“那又怎么样。有些事情也并非要追求一个结果,实现这件事本身就是意义所在。何况我现在就能和你在一起,这就足够了。
再说清风,你不是也没有把握。现在跟我回青丘,不就已经实现诺言了,你说对吧?”
“嗯,对,对。”
走到涂山绾绾身旁,动作柔缓地将凤纹折扇挂在她的腰间。意思已经不言而喻了,见此凤眸晦暗不定,转身迈步:
“那我走了。”
“走吧。”
“我走了。”
“走吧。”
“我真要走了。”
“走吧,没有反转了。”
最后将那身衣裙抚平褶皱,指节分明的手没有留恋地松开。
“好吧。”
黑眸终究是暗淡了下来,亦步亦趋地走到门口。就在赤舄即将迈过门槛时,那薄唇倏然轻声询问了句:
“你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