元旦当日,两人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,准备悄悄地离开,朝洛邑进发。
也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,柳儒依特意牵了两匹驽马,走的那是慢悠悠的,留出足够的时间欣赏沿途景色。
苏清风不知道涂山绾绾到底和她说了什么,他也懒得去问。在细枝末节的事情上,他永远会把选择权留给她们。
“踏踏踏”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身后响起,回头望去,就看到身披鹤氅的柳濂疾驰而来:
“国师,阿姊,你们怎么一言不发就走了呢?我还有好消息没有和你分享呢。”
“什么好消息?”
一拉马绳,两匹驽马很快就停下来了。然后就看到柳濂急忙拉紧骏马的缰绳,一个“不小心”把绢帛诏书晃下来了:
“欸,这是谁的京官征辟诏书。噢,原来是我的啊,正五品散骑侍郎啊!”
这语气故作惊讶,柳濂下马,拿起明黄色的诏书就展开,亮来亮去,迟迟不肯收起。他那炫耀的意思都甩到脸上去了。
鹅蛋脸上闪过几分无语,用不善的眼神望向对方:
“你过来不会就是干这事情的吧?还有昨天不会你就是来干这事儿的吧?”
这灵魂二连问直接将前者控住,身体突然僵硬。
脑中警兆大起,鹤氅青年瞬间收起诏书,敛住表情,一本正经地开始辩解:
“当然不是,阿姊你听我解释。这事情啊,是这样的。我这不是想着你们要走吗?我就是看你们是否顺路,我就是来问问。啊哈哈。”
讪讪的笑了两声,努力掩饰内心的尴尬。昨天太得意忘形,忘记大姐身份是不一样的。
他的政治嗅觉并不敏锐,不清楚萧洛卿为什么要征辟他入京,只是惊喜于自己年纪轻轻就能入朝为官。
而柳儒依入司天山静修多年,对当朝局势只是一知半解,也未曾在社会的大染缸中摸爬滚打,自然也不明晰。
至于苏清风,他当然……
也不清楚。
“顺路,刚好顺路啊,景安。”
看着大姐那玩味的笑,柳濂一个激灵,眼珠子一转,刹那间就想到新的理由:
“欸,我想起来了。我这征辟的日子还早,娥许还在家等我呢。”
将荀姝拉出来当挡箭牌后,他一拽缰绳,飞也似的就扬起了一阵尘烟,顷刻间就消失得没影了。
“呵,这家伙。”
“走吧,依依。”
对于这个小插曲,两人并没有在意,驽马不急不徐地行径着,沿着淮水向北。
从温暖的春季重又回到了银装素裹的冬季。青虹镇是特殊的,这里真的有红尘仙来过,只是生活在这里的人恐怕一辈子也不会知道。
……
连岳郡,州府又颁布许多改革新令。
比如开办新式学堂,讲授地勘、齐物以及流传下的巫、医、乐、工等学科,培养新式人才;鼓励通商,降低关口税费;修葺水利公路等等。
可理想很丰满,现实很骨感。
李响的出发点是好的,只是整个州府,他一不培养心腹,没有自己的死忠班底;二不收受贿赂,露出油水。
因此所有设计的政令,除了初衷是好的,要么就像石子落水听个响,要么就发布下去没有下文了。
至于从基层着手,也是非常艰辛。
古人说得对——“仓廪实而知礼节,衣食足而知荣辱”,脱离了物质基础,压根就没有多少人为理想而献身。
不响应也算好的,甚至穷山恶水出刁民的情况也不在少数。大多数时候,就是畏威而不怀德。
诸事的受挫,虽然一开始有所成效,但还是让李响有些气馁。是他把人性想得太简单了,也把改革事业想得太理想了。
“现阶段还是势单力薄,需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。可是去哪团结呢?团结谁?团结后如何保持队伍的纯洁性?”
一个又一个问题摆在李响面前,让他感觉有些束手无策。独自在落满树叶的院子里踱步,陷入了沉思。
这些难题的答案他现在想不出,或许爬上更高位,在朝堂上有自己声音后,会有更多的可能性。
可惜自己的身份敏感,如今宪兄也不知处境如何,冒犯勾结党羽必然会遭逢横祸,
“到底该如何是好啊?”
“大人不如去西面看看,去青丘看看。”
一位小吏不知何时出现在李响身后,面容恭谦,充满谄媚。
“噫,有几分道理。”
被这位从来没有见过的小吏一点拨,李响也有了主意。他看向前者,有些些面生,于是问道,
“请问你叫什么名字?”
“回大人,小人吴冕。”
容貌平平无奇,似乎丢在人海中就会不见踪影的“别”,缓声回道。
自从涂山绾绾正式接替夜星楼,坐稳了“爵妄”楼主的身份,组织开始迭代,成为了她的手眼耳目。
她想要完成苏清风交予的任务,为此努力地扩大妖族生存的土壤,弥合人妖之间的矛盾。
即便涂山绾绾曾经是那么怨恨人族,可为了他,她可以放下过去的一切。
……
如果说萧齐的时局是乱中有序,那么北朝便是真正的混乱。
北方的寒气让北朝率先进入寒冬,一年能收成的粮食自然比萧齐要少。
如今皇族拓跋氏原本是游牧民族,只不过在大齐自乱阵脚时,趁机率领练气士占据京畿。
这就倒是北朝派系林立,有锐意改革移风易俗的,也有守旧遵守祖制传统的。又是承志大齐旧制,又是练气士、武者与凡人混居。
再加上皇室子嗣众多,当今皇上因南下时落了一身伤病,命不久矣。
偌大的北朝帝国看似兵强马壮,称骑兵十万。实际上内部矛盾重重,积重难返。除了南下将内部矛盾转移,其他没有办法。
更不提南梁皇萧无涯还在做小动作,偷偷摸摸地与域外取得联系,想要重振荣光。
不得志的落榜寒门举起了起义的大旗,地方的豪强开始抱团割据一方……
许许多多的势力暗中谋划,都想在这燃烧的时代分一杯羹。但无论如何,时代的洪流都在滚滚向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