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大主祭的待客房间走出来，苏清风和柳儒依在散仙馆里逛了起来。
记得上一回来这种地方还是在如意镇，那次是去寻萧洛卿，柳儒依还被人调戏了，也是在那时知道了苏清风妖族的身份。
今时今日又入相同门庭，散仙馆早已不是卖五石散的溜冰场所。门匾未换，却蓦地有一种恍如隔世的物是人非感。
若说曾经的散仙馆，只是满足人们虚伪的幻想，拉人堕落的深渊；那如今的散仙馆，或许在久远的将来真的会走出散仙。
三百六十行，既然行行能出状元，那行行也能够出散仙。
馆内除了大主教和大主祭有两间独立的办公区域外，其他都用士、农、工、伶、巫、赤印六种字符化分。
“话说画技应该归在百工之列吗？”
指节分明的手在镌刻“工”的书架上翻了翻，苏清风略过铁匠、木匠等杂文记录，抽出一本薄薄的卷宗，
“单论画技而言，确实划分为工；可画技入圣者，也可入内廷为官，因而也可化分为士；但画技若要传神，也要体味百态，描摹众生之态，化为伶也不错。”
卷宗里面是搜罗来的丹青墨画，有名人大家的，也有垂髫稚儿的，夹带的记载也只是停留在写实，课程重笔法。
看来除了赤印的序列职能化分趋渐成熟，其他新设的序列还是较为粗糙。
“清风，我还以为你要在‘农’里找厨艺看呢。”
“怎么？依依，你馋嘴了？”
面对柳儒依的打趣，苏清风依旧笑吟吟的，反过来调侃道。
“才没有，我这不是看你很喜欢，很喜欢吃吗？”
说这话的时候，她的语气颇有些不忿。这银发金眸的家伙一说到重要的话题时，就知道用吃饭来搪塞。
“可我这不是答应教你画画了吗。吃饭当然比不得你重要了，依依。”
“哼，花言巧语。”
偏过头去，柳儒依嘴上虽然假意排斥，但鹅蛋脸的红晕以及那压不住的嘴角不会说谎。
“嗯，让我想想，应该从哪里做起。”
反正都已经决定教柳儒依绘画了，苏清风觉得要不顺便把画师的序列也草创一下。
与圣火教原本的赤印晋升不同，想要让所有百姓都获得赤印并不现实。他也没有打算这么做。
念与灵气不同，这种包含众生思想的能量很神奇。照单全收会覆盖自我的心智，但取特定的一点共鸣会有奇异的效果。
比如借取读书人的愿力，就能得到一星半点的记忆力与理解力；借取伶人的愿力，就能加强身体灵活性以及演绎能力。
而最初的序列九·画手，应该注重复现与构造能力，也就是记忆力、空间构架能力，以及复现场景所需要的证物：
“引起特点愿力共鸣还需要特定的物品。依依，你觉得这三教九流中做什么的需要空间感？”
“空间感？”
秀眉微蹙，柳儒依思考了片刻，给出了自己的见解，
“梁上君子夜行陌生人家，要知道进退方位；高屋建瓴的木瓦匠能腾挪出空间，知榫卯。这些只是狭义上而言，广义上……
嗯~我听说凡俗相面摸骨的方士也究人体奇经八脉，暗合天圆地方；还有风水师、摸金校尉等等，这些我就不大熟了。”
“哇，依依，你知道的好多，好厉害！”
轻轻拊掌，苏清风表情夸张，不吝赞美。他还在苦思时，自家大师姐竟然能给出这么多选择。
“倒也不是，这些都是从同门弟子听来的。我知道的也不多。清风，你问这些做什么？”
“我在想怎么教你画技。以所知画未知，达到‘虚化之境’。”
思量了片刻，苏清风随手拉住一个圣火教徒，吩咐道，
“给我拿来一张宣纸，一面画板，一根儒生执过月余的笔，一截准绳，一盒墨以及一撮黄土。”
“是。”
不一会儿，这些材料就被送来了。不少圣火教徒也被这一动作吸引，纷纷安静地围观起来。
“依依，把手给我。”
架好画板，苏清风将准绳缠至九环，先点黄土，再以手画赤印，点点无形愿力汇于笔尖，再由笔尖直灌脑海。
赤色的符文在苏清风眉心显现，双眸也点缀上一丝赤色。在那有些微微发红的耳根低语，嗓音富有磁性，
“你是修士，用灵力感知行笔运气就好。没有必要整那么复杂。”
“嗯~，嗯。”
温润的风挠得耳朵痒痒的，柳儒依的小脸红了下，听话地将自身的灵气同样缠绕于笔尖。
霎时间，一股奇特的律动在神识中跃动。恍恍惚惚间，她似乎听到书生在朗诵大儒经典，又仿佛置身于千万广厦之中。
“将你心中最想要看到的场景想象出来，笔随心动。”
在浮光掠影的场景闪烁中，一道慵懒的声音犹如明灯，指引着她开始填充起眼前的世界。
此时的画板上，也随着柔荑的动作出现了变化。笔尖一点的墨迹宛如无穷无尽，又分化出万千颜色，再依据所思描摹。
十里红妆在院门前停歇，金丝楠木所制的花轿，大红色布帘绣着祥瑞，不远处昙花阁安静矗立。
笔尖轻轻勾勒，轿帘被一只指节分明的手给掀开，新郎官穿着大红婚服，红绸缎上绣着一只假寐的白狐。
再细细雕琢，新郎官的五官便分明起来，银发金眸。可即便再如此正式的场景，依然笑吟吟的，神态有几分慵懒。
而透过掀起的帘布，依稀可以瞥见轿中的新娘那婀娜曼妙的身姿。她身披绣龙雕凤的婚裙，头上掩着红盖头。
即便看不清五官，却也能想到这盖头下，必然是惊艳世人的容颜。
远处爆竹散发出的青烟，又给整幅画卷多出一种朦胧的梦幻感。
“哇，好美啊！”
“确实好美，比我看过的画好看几倍，就像……”
“就像把当时发生的场景定格在纸上似的。”
“……”
圣火教徒的赞美之声将柳儒依从幻想中拉出，看到自己所作之画，也感到不可思议。
“看来你不仅领悟了‘虚化之境’，还误打误撞地领悟到‘画外之境’。”
慵懒的声音在耳畔响彻，让脑袋有些晕乎乎的她扭过头，与那双古井无波的金眸对上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