乘着绣衣卫早已备好的马车，未行驶多久，便在洛邑的中心位置处停了下来：
“两位，到了。前面就是柳大人的府邸了。”
跳下马车，看向这大得过分的院落，规格与正五品官位不符。这又是赠官，又是安府的，拉拢他们的意思不能再明显了。
“咚咚咚”轻叩了三下。
打量了一下这个地方，苏清风莫名感觉有些熟悉。
“哪位啊？大晚上的过来拜访，有没有访贴啊！”
开门的是一位中年管家，语气有些不耐烦。可待看清了门口灯光下的身影，瞬间精神了，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，
“咦，这不是大小姐吗？里边请，里面请。用我把少爷叫出来吗？”
“不必了。景安现在正干嘛呢？”
“少爷还在挑灯夜读呢。我这就给您领路。”
偌大的府邸大概是刚住进不久的缘故，显得有些空旷，庭院内的花草景观有些荒芜。
水榭楼台，两旁建筑鳞次栉比，飞檐钩角。小径的尽头矗立着一尊睚眦石像，静静地注视着此地的变迁。
“柳少爷就在书房了，我派人给两位收拾好厢房，备些点心，舟车劳顿必然辛苦了。”
送苏柳二人到内院一间朱色的房门前，中年管家说了一声，就快速地离开了。
“吱呀”一声，素手将门扉推开。
“晚上送的宵夜就放那边的桌上。”
柳濂并没有回头，依然专心地看着手头的东西，非常熟稔的吩咐了句。
“吱呀”合上房门。柳儒依静步上前，悄悄地站在他的身后，探头瞥眼了烛光下的文字——
【……就看那绝世剑仙邪魅一笑，灵气狂涌，只是对刚刚还在叫嚣的人轻轻打了一个响指。霎时间，天地色变……】
“景安，你挑灯夜读就是为了看这个？”
“那是，就这《下山归来，我竟是绝世剑仙》可……”
“可什么啊？”
看得太入迷的柳濂扭头，就看到一张和善的鹅蛋脸。本看得起劲的那腔热血瞬间被浇灭，讪笑了一下：
“没什么。阿姊你大驾光临，怎么不和我说一声呢？这不通知我一声，怎么会让你空站着呢。”
“对啊，我要是和你说一声，还能看到这么精彩的场面吗？郡府大才晚上在做什么？在看通俗话本。”
纤长的食指戳了戳对方的额头，柳儒依恨其不争地训斥，
“你知不知道洛邑这边可不比青虹镇，人情世故要复杂得多。还有时间看话本，荀娥许怎么不管着你，这么放任。”
“阿姊，你说的我都知道。这不就是知道，我才只能在家里读这破圣贤书，表现出胸无大志的样子吗？”
合上书，柳濂叹了口气，脸上也满是无奈，
“早知道我就不来这破京城就职了。饭，饭吃不好；媳妇，媳妇来不了。阿姊，你知道这儿本来是谁的院子吗？”
“不知。不过看这布置，曾经肯定是朝廷命官的府邸，而且家族还非常庞大。”
后者摇摇头，说出自己的推测。
“没错。这里原来是楚家，洛邑四大门阀之一的楚家府邸。受了萧皇的册封，却无法融入洛邑的圈子，现在真是把我架在火上烤啊！”
说出自己的现状，柳濂将自己的椅子转了过来。脸上不复原来离开时的那种春风得意，
“更要命还是什么，你知道吗，阿姊？”
“什么？”
“这件事情，说起来好像还跟姐夫有些关系。”
目光看向自来熟的苏清风，对方已经找个位置坐下，拿起婢女送来的夜宵尝了起来。柳濂想了想措辞，解释起来，
“就是在我到洛邑前后脚的功夫，那个假国师就上任了。一上任就大肆搜刮财宝，招募死士，与皇帝、国教针锋相对。
不过政治手腕太招摇拙劣，就是我也看得出对方经验不足，太过跳脱稚嫩。反反复复就是拒见装神秘，扯大旗两种手段。”
他缓了口气，继续说道，
“我听说，这国师最近要染指国政。圣火教已经忍不了，已经决定除掉对方。如今朝政不稳，大家都想做一点文章。
阿姊你是仙宗的人，皇帝又如此明显地拉拢。安排在这个地方，那群老狐狸的眼线可少不了。我是真怕被当枪使了。”
“那个假国师好像是绾绾姐……”
鹅蛋脸转头看向那银发金眸的家伙。后者端起盛着糯米酒糟的小瓷碗，小口地喝着。见柳儒依瞟过来，点点头：
“嗯，是没错。不过也不是很重要。”
至于涂山绾绾到底是什么打算，苏清风也不是很清楚。
大概是为了弥合人妖之间的矛盾？还是让妖族在人族中有话语权？未来的事情谁又说得准呢。
至于圣火教的意图，其实很好猜。毕竟立教之初，就是反对仙盟对凡俗王朝的压迫。而国师之位就是曾经临仙盟设立的。
拔出国师，一是拔除修仙者在萧齐的影响；二则是推广并完善序列，立住教主的位置，明确升阶的途径。
自大齐以来，明面上只有寒窗苦读，通过科举来实现阶级跃迁。
这样的社会流动性和活力还是太弱了。若是将序列与凡俗之位绑定，定立职责，甚至能登临那九五之高帝位。
未来效果如何尚不明确，但百姓一定会有向上的蹦头。
不过这一切又和苏清风有什么关系呢？他现在又不是国师。再次端起汤碗，喝了一口，感觉味道还不错。
“看姐夫这么淡定，一定是成竹在胸，那我就放心了。”
啥？啥你就是放心了？
自己就是吃个夜宵，还能这么解读的吗？
不过苏清风也懒得解释，向他们招了招手，示意一起来吃。不然的话，这些点心都要凉了。
“姐夫，我该怎么做？”
柳濂有些狗腿地凑了过去，眉宇间还是有些担忧。
“怎么坐，就这里坐呗。还能怎么坐？这水太凉，你把握不住。”
“您的意思是，静观其变？”
“啊，对对对。你说得对，你这糕点再不吃，我们可吃了。”
实在被对方追问得有些头疼，苏清风索性敷衍地承认了。指节分明的手捻起一块玉白色的糯糕，朝着柳儒依嘴边送：
“啊~张嘴。”
澹口下意识地张开，等糕点已经送到嘴边时。她才意识到还在胞弟面前，有些不妥，鹅蛋脸上蓦地发红。
“噫，阿姊，姐夫。我还是到外边吃吧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