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阿姊!”
柳濂的声音将她从恍神中唤醒,扭头就看到那绯袍青年被绣衣卫拦下。
“你不能跟过去。”
“为什么?!”
宛如铁塔般的乾司掌一下就把柳景安拎起,就像提小鸡崽儿一般。后者只是挣扎了几下,就不服且不解地大声询问,
“我可是朝廷正五品命官!”
“陛下。”
位执镇府司的绣衣卫没有回答,而是扭头看向身后款款走来的萧洛卿。
“放下他吧,这种事情也不是我们这些凡人能决定的。”
头上的冕旒撤去,换上了一身常服,乌亮的长发被一根乳白的象牙簪子束着。两色眸子微敛,朝着苏清风抱拳拱手,
“萧洛卿见过苏仙师,柳仙子。”
“跟着就跟着吧,反正就是顺手的事情。”
伸起手挥了挥,苏清风懒得回头,回答地颇为随意。反正离开巳水殿之前,这里也不会发生什么危险。
其他人想跟就跟着吧,反正也不差柳濂一个。
“我就知道姐夫对我最好了!”
挣脱束缚,柳濂一路狂奔,喊得极为大声,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和苏清风的关系似的。跑到两人身旁,并排而行。
“景安,你不该来掺和这种事情的。这里很危险,还是快点走吧。”
眉眼间带上一丝焦急,柳儒依一点也不想自己的胞弟掺和进来。毕竟柳濂还是普通人,刚刚宪石的下场还历历在目。
“没事,姐。这不是还有你和姐夫吗?再说了,其实走到这儿,我已经走不掉了。”
语气故作轻松,眼中虽有些懊恼,但绯色白鹇服却丝毫无悔。他早想见识一下仙人的力量,片刻前的场景让他震撼。
那灼烧着的黑炎让他感到颤栗,灵魂上的颤栗。让黑炎熄灭后,又感到无穷的寂寞与空虚。
那一刹,柳濂知道自己不是在害怕,而是在激动。
“清风。”
“没关系,他不会有事的。这次带你来,主要还是让你体会一下作画的至高境界,虚实之境。”
那慵懒的语调让柳儒依感到心安。握紧的素手终于松了力道,眼神有些责怪地看着朝冠下的青年,小声提醒道:
“景安,待会儿若是发生什么事情,躲在我身后。”
“哪有男人躲在女子身后的。”
“柳濂,我的话可不会说第二遍。”
“是是是,阿姊教训的是。”
瞅到明眸瞬间变冷,硬气的柳濂瞬间怂了,不对,是从心了!
嗯,君子的事情,怎么能说怂呢?
三道身影还未踏入巳水殿,一道冲天的火柱就直撼赤霄。单就是飘散到殿外的温度就让人感到灼热,仿佛身处三伏酷暑。
好在柳儒依及时汇聚灵力,凝结出护罩,否则柳景安感觉下一秒自己就要被沥干,脱水而亡了:
“谢……谢,阿姊。”
热风通过护照扑打在朝冠上,让其有些皱褶起来。绯袍下的身子渴的厉害,勉强咽下口犹如铁石的唾沫,嗓音干涩。
“好了,你还是不要进去了。会死的。”
“不,我想进去。我想知道阿姊的世界究竟是怎么样的。”
此时,柳濂却倔强地摇了摇头,面对明眸那严厉的目光,也丝毫不肯退让,一字一句地铿锵有力,
“闻道矣,虽九死而无憾。我想知道何为修仙!”
“你……欸,好吧,不准离开我一尺之距。否则,我可不会给你收尸,等爹娘问起来就说你死在怡红院那些姑娘的肚皮上了。”
盯了胞弟许久,柳儒依最终还是松了口。但嘴上还是不肯饶过对方,语气恶狠狠的。
柳濂也知道自己有错,想着故意耍宝打破这僵局:
“啊?阿姊,你好狠毒啊!明明柳家家训就严厉禁止耽缅美色的。”
“家训还说不可立于危墙,更不可涉险呢。我怎么没看你遵守啊!跟紧我!听到没。”
“听到了!”
踏过门槛,入目便是数十位赤衣执事组成五方阵列,赤色的纹路延展全身,气息瞬间冲破金丹桎梏,比肩元婴。
恍若龙卷的百尺炎柱肆虐,一路摧枯拉朽地朝着巳水殿袭去。精致的琉璃瓦眨眼间就变得焦黑,发出碎裂的爆鸣。
火焰风暴的中心处,王贞德被火焰裹挟,身体被挤压推搡,那灼热的火浪就近在咫尺。
此时,斗牛服下早有方寸大乱。哪里能注意到,自己与火舌之间隔着的黑炎,是一道永远无法突破的仙凡天堑。
“怎么办?怎么办!会死的,一定会死的,我不想死,我不想死啊!”
嘴上一直碎碎念,王贞德早已失去了装腔作势的风度。衣袍凌乱,发丝乱舞,狼狈不堪。
“轰隆”、“轰动”……
宫殿的房梁被熔断,房屋被烧出巨大的豁口,两侧的螭吻也因为失去支持而从高处落下。
斗牛服眼中闪过一瞬间的黑芒,但在感应某个方向后又瞬间消失。狼狈的村民丝毫没有察觉到那一霎那的异常,继续狂奔。
“往深处走,那里有传送的法阵,那里是你的一线生机。”
一道飘邈诱惑的声音在心底最深处响彻,让他的脚步一顿,感觉有些熟悉。
容不得多想,一咬牙,循着指引朝着那传送阵冲。身上缠上一丝晦涩不明的气息,与此界天地极度不合。
“有虚自然需有实,虚实相生,虚实相依。修仙修的到底是长生,还是一场虚妄。”
金眸透过地上零碎的砖石,准确地站在阵眼上,薄唇轻启声音被狂躁的风暴吹散,让柳儒依只听到些零碎。
赤色的阵纹从最深处延展到他们的脚下,炽烈的红芒闪烁从巳水殿内直冲天际。
所照耀出的赤色光束短暂压住了平和的阳光,在场之人下意识用袖子遮住自己视线。接着天地一寂,皇宫失色,倏然间都暗了几分。
……
等到阳光再现之时,阵法中的众人已在洛邑的百里之外。面前山势如卧龙,郁郁葱葱。
可就在所有尘埃落定之时,满山树干却浸染赤霞,一道白发赤眸的教子凭虚而立,大乘期的气息毫不掩饰地扩散到漫山遍野。
身后一尊有着无数容貌的相缓缓浮现,白澜没有去管一味逃跑的王贞德,而是缓缓地看向苏清风。
脸上浮现出与那银发金眸一般无二的笑,嗓音沙哑而淡漠:
“敢问先生,术可否通仙?”
一瞬间,狂风大作,无数枝叶沙沙作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