顺着卧龙状的山脉辐散，光辉沿着山势延展。赤色华泽洒在萧齐的官员上，一股温热强力的能量涌入体内。
霎时间，身披绯袍的柳濂感觉耳聪目明，只觉得周身充满了用不完的力量，右臂情不自禁地上举45度：
“圣火昭昭，赤印永耀！”
“圣火昭昭，赤印永耀！”
“圣火昭昭，赤印永耀！”
“……”
不止是柳濂，只要授了赤印的萧齐人民，都在呐喊着，宣示着。
整座卧龙山脉就像萧齐的心脏。那不断散发着的波动，犹如一下又一下跳动的脉搏，驱散着周围灵气，并树立起隔膜。
只不过大抵是因为新生的缘故，力量尚且还弱小，离洛邑越远的城池，灵气残余就越发明显。
越过连岳郡后，索性只是降低些浓度。而靠近仙宗的范围，灵气迎来一次大规模上升。
盘腿在仙门吐纳修炼的修士，感觉自己的瓶颈又松动了几分，只认为是自己的悟性非凡。全然不明白是大势的赐福。
“术确可登仙。而柳儒依你的画术承自圣火教，恰好借此机会体验一番。何为虚实之境，此时彼刻。”
那嗓音不再慵懒，变得悠远而淡漠，充满着不食人间烟火的剥离感。容不得对方有所反应，那指节分明的手凌空虚点。
一道纯净的愿力从地面升腾而起，绕着那修长的食指，渡入了鹅蛋脸的眉心。
顷刻间，明眸中的天地易色，一切都在飞快地前进着，扭曲着。时间就像穿过她手心的新沙，只是恍惚间便留不下多少。
等眼前再次稳定下来，柳儒依身处在一个混乱的城池之中，周围古香古色的建筑承继了大齐的风格，又多了些其他意味。
强劲的巽风打得她脸庞生疼，这真实不虚的触感显然不是身处幻境。
提着法剑，手臂有些酸，身子蓦地有些累，远处的地面上流淌着红漆，或冷冰或温热的躯体倒了一地。
“清风？清风！”
下意识地高声呼喊起来，柳儒依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嗓音已经走调，变得有些偏执。
“怎么了，依依？”
那银发金眸的身影依旧纤尘不染，就像永远站在光里，永远璀璨夺目。她的心下意识地激动起来，浑身的血液都在欢呼雀跃着。
快走几步赶向对方，直到走到苏清风背后时，她才隐约到感知到有些不对劲。
可惜已经晚了，跟在柳儒依身后的虚影耳语了句听不懂的话，她的手早已不由自己控制，主动刺向苏清风的心口。
后者脸上依然笑吟吟的，不闪不避地望着自己，此刻金眸终于满眼都是她的身影。
一捧红漆溅起，散成一颗颗殷红的珠子，点在了鹅蛋脸的眼角。刚才看到的场景再次重现，柳儒依只觉得心中无比绞痛：
“不，不要！”
她伸手想要抓住什么，眼前的家伙依旧笑着，缓缓地朝着她身上倒去。
肩头默然一沉，柳儒依从“噩梦”中脱身，刚才的十分真实一切，又好像从未发生过一般。
那张俊脸搭在她的肩头，双眸紧闭似乎是睡着了。
“还好，还好……还好。”
低低呢喃着，语气有着后怕。柳儒依就由着对方这么依靠着，素手轻柔地揽着对方。
她没有注意到，自己的双眼不知不觉中流下了两滴清泪。
……
忙着喜悦和震撼的人们，不会注意到一个纳气境的气息在迅速萎靡。即便偶尔瞅到了，也不会太过关注，毕竟只是纳气。
他们看不清逐渐真实的世界，也听不见那无形中白子落定的轻响。只是知道自己有了超凡的力量，沾沾自喜。
可无论如何，或许苏清风至此之后再也使不出离火了，连原本的小火苗都做不到了。
太阳照常落下，夜幕低垂，遮蔽了一切。柔和的明月初上，尽自己的可能洒落自己的光辉。
黑夜中，院子大门外挂着灯笼还未撤下，续上不久着灯油燃烧着，闪烁着星星之火。
……
“阿姊，姐夫，看我获得力量，嗨嗨嗨。我先念两句，‘大河之水天上来，奔流到海不复回’！”
天色已深，平日早是一身常服的柳濂，反常地没有脱下官服。而是更正式地佩戴好着装，开始吟诵诗词。
就在话毕的下一刻，凉亭下的假山蓦地开始流出一道两指粗细的小水流，持续了两个呼吸，结束了。
身负明察秋毫，明辨是非的官气愿力，柳景安毅然决然地用它来搬运水流，颇有一种拿筷子通马桶的既视感。
“天才，简直是天才。”
第一个拊掌不是跟随柳濂的下人丫鬟，而是刚苏醒不久的苏清风。
他这夸张的表现，饶是某五品官员脸皮再厚，也低下了高贵的头颅。
还好黑沉的夜色昏沉了视线，否则他那红透半边天的脸被看到，肯定又要笑话去了。于是生硬地转开话题，
“今日之事后，萧齐某种程度上也算彻底归心了。姐夫，你们之后打算做什么？是留下来，还是其他什么？”
“一路向北。去找我们小琼峰的大师兄——姬应龙。”
收敛起自己的表情，苏清风仔细思索一番后，又开始了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。
“阿姊，你们不留下吗？我听闻陛下最近已经出兵了，边境已经变得不那么安全了。要不再过些时间，等外边安定了再说。”
朝冠下的表情有些惊讶，眼中流露出些许担忧。他将自己刚刚听说的消息说了出来，希望他们能暂时留下来。
但那金眸不为所动，又眼巴巴地望向柳儒依，希望她能劝劝苏清风。只不过在这种事情上，她说的不算数。
有的人想要走，是留不住的。
明眸看向那银发金眸的家伙，与那对澄澈的金眸四目相对。久久地凝望，不发一语，鹅蛋脸上是坚定。
只是说道：
“无论何时何处，万水千山我陪你看。”
她并没劝阻，也没有再多说什么，千言万语只是汇聚成这一句话。
那金眸依旧澄澈，只是觉得对方无比熟悉。可遗憾的是，现在关于她许多许多，他都记不得了。
兴许当下能给唯一温柔，就是不去询问——对方是谁？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