琉璃瓦映射了皎白的月光,远方传来打更声,那打更人的吆喝也听不真切。
一只羽翼纯黑的凤凰落在房檐,静静地扭头看着一旁:
“梅库紫川,还有兴致赏月呢?”
身材修长,体态匀称的苏清风,慵懒地躺在屋檐上,眯着眼看着夜空中越发璀璨的星辰。只是聊无兴趣地应了一声:
“嗯。”
“你现在已经布完局了,为什么还要执意北去。还带着这么一个拖油瓶。”
“总要尝试一下其他可能吗。反正闲着也是闲着,呆在角落里发霉,不如多走走。”
“你不会对她,她们有感情了吧?”
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,凤九自己都觉得荒唐。随后又自圆其说了起来,
“不过这也符合你们荒兽蛊狐的性子,多管闲事,爱凑热闹以及良善。总想着以天下为己任,欸,这和最近去青丘的那个人族有点像。”
忽然记起某个落魄书生,就顺嘴一提。也就是李响有些特殊,否则这个太乙仙根本不会记得。
金眸倏然睁开,望着那双凤眼,语气有些认真:
“我答应过她的,嗯,我记得,我一直记得。”
“她是谁?”
“我现在记不清了。”
“记得什么?”
“一线生机。”
说完,苏清风又闭上了双眼,只是微微眯着,欣赏起夜空。之后任由黑凰如何传音入密,都不再应答,仿佛什么也没听见。
远处再次传来打更声,晚间的清风吹动了他的银发,一根黑色的凤翎随风飘荡。
这琉璃瓦的屋顶不知什么时候,又只剩他孤身一人。四周依旧安静,这苍茫的漆黑大地上,似乎只有他与明月两相厮守。
……
隔天,日上三竿。
因为明天就要远行,所以某个银发金眸的家伙……
仍然还没有睡醒。
就像无数个昨天和无数个明天一般,不论将要面对什么,苏清风总是云淡风轻地慵懒着。
只是拉起帘帐的一角,柳儒依只是安静地坐在床头,盯着那张怎么也看不腻的容颜。
经历昨天的“幻境”,她已经无心修炼。若是换做往日,这位大师姐肯定不会浪费早晨第一楼紫气。
“阿姊……”
推开门,柳濂刚喊出声,就被鹅蛋脸上警告的神情堵了回去。有些悻悻地收了声音,连脚步都轻了几分。
“唔~,我起来了。刚才声音太大了,所以准备挨打吧。”
不过太阳都快与墙壁平行了,苏清风早就醒了,就是单纯地赖床。记得以前赖床,总有恶女想谋害他……
等等,恶女?是谁来着?
之前的记忆和跌落的境界一起,扫进了灰暗的角落。也不知是否还能重见天日。
“姐夫,你……”
真的有被无语到,柳濂一噎。接着,他果然收到长姐那生气的眼神,下一秒后又被无视了。
这个家里真的有人重视他吗?!
他可是正五品大官耶!跺跺脚,地方能抖三抖的身份。在他们俩面前这么没有牌面吗?
这,这这……还真是。
身穿常服的柳濂仔细一想,苏清风的身份自不必多说,自家长姐是修士。如今还是崇仙弱官的时候,修士自然比京官精贵。
呃,这……
莫名感觉有些挫败。有些心不在焉的五品大官,回想起昨天的对话,言辞未经斟酌就脱口而出:
“姐夫,你们什么时候走?”
先得到的不是苏清风的回答,而是那双明眸中仿佛要吃人的目光。
完蛋!心下叫糟。
柳濂刚硬扯出笑,准备说点什么缓解气氛,就又听到那慵懒的声音火上浇油:
“既然你都催了,那我今天就走。”
“不是的,我没有!”
感受到柳儒依的目光变得更加凌厉,他极力想要解释什么,但也于事无补。看来这顿罚是跑不掉了。
“哈哈,逗你的。其实……”
柳濂的心中刚升起几分希冀,转瞬间听到后文,又跌入谷底,
“我们马上就走。不问也走,问也没用。”
薄唇轻启,慵懒的语调中夹带着几分无良。坐起身,伸了个懒腰,苏清风下床洗漱去了。
……
等到苏清风沐浴完,溜溜达达再次见到柳景安的时候,他的脑袋上正顶着个瓷碗罚站,哭丧的脸露出难看的笑。
“放宽心,今天过后,你就不会被你姐罚了。”
“姐……”
还想张口说些什么,结果被柳儒依的美眸一瞪,又不敢动了。
后者拿下他头顶的碗,柳濂刚要道谢,就见那柔荑在池子里舀了半碗,又放在原处了。平时温温柔柔的声音变得清冷而又严厉:
“这碗水要是洒了一滴,就罚你抄家训族规五十遍。”
啊?!
顷刻间,柳景安想念远在青虹镇的媳妇了。
这段小插曲也只是玩笑,三人还是坐在一起吃饭。不过某位局外人再也不敢乱说话了,只顾着低头扒饭。
早点作为前菜,与午膳一同盛在了凉亭的圆桌上。水晶虾饺,粉枣糕,酱卤脱骨鸡爪,清蒸鲈鱼……
菜肴都还是热腾腾的,显然是刚做出来不久。食材也是最新鲜的,厨子是御膳房退下来的老师傅,手艺果然极为不错。
“清风,听说我们在咸亨遇到的那个书生复辟了。不过他好像疯的厉害,做不了官了。”
“噢。”
“清风,听说……”
“嗯。”
“清风,……”
“……”
努力地分享着自己的见闻,单是一上午就发生这样的许多事。
这些消息或是有意,或是无意地传过来,其间目的不言而明。不过这些试探和讨好,苏清风并不在意。
发生在萧齐的一切,似乎都没有眼前的佳肴重要。指节分明的手握着筷子,夹起鱼肚子上肉到柳儒依碗里。
“清风,我,我叫柳儒依。”
她的声音有一瞬间的失调,不过瞬间又恢复了自然。
对方似乎猜测到了什么,最后只是说了这么一句,便也埋头吃起了碗里的鱼肉。
“嗯,我知道了。”
动作没有丝毫停顿,慵懒的声音也听不出情绪。苏清风又夹了些菜放到对方碗里,
“去北方的路还很长,多吃些,依依。你最近都瘦了。”
“嗯。”
轻轻应声,嗓音中有着难以察觉的呜咽。可只是一瞬,宛若只是错觉罢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