顿时,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楚家的管家。后者咽了口唾沫,手心冒着汗,心中疯狂思索着措辞。
如果直接把苏清风的身份说出来,那必然不妥。
先不说他根本不清楚对方的真实身份,凭着捕风捉影、虚乌有的消息臆断,肯定会引起众人的惶恐。
而人在惊慌和惶恐中急忙做出的决策,往往是极为不理智的,发生矛盾的概率异常高。
但最最最重要的一点,就是不能激怒对方,而是要猜出对方的意图。毕竟对方可是凭一己之力颠覆南梁的存在。
短短时间,他能想到问题的关节已是极为难得。至于想出解决策略,他又不是天才妖孽,哪能这么快。
为今之计,只有缓兵之计。定了定心神,努力保持语气的平静,朝前走了一步,语速较快的开口:
“这位公子与我楚家有旧交,旁边这位仙子估计就是柳家仙子了。”
还好他们在楚家旧宅邸安的探子不是吃干饭的,虽说关于苏清风的事情一件都没有探查出来。
但至少清楚了两位的名讳——王子异和柳儒依,基本身份信息也知道个七七八八。
“仙子?仙人?!”
又是刚才一副桀骜不驯的公子哥,瞬间换了嘴脸,目光仔细端详了后,态度一下就换了。
当然,是对柳儒依的态度。
柳师姐的身上那种清丽脱俗、不知人间烟火的气质,加之那婉约端庄的脸蛋,素裙衬出那窈窕的身材,格外吸引门阀纨绔的眼球。
他即便做了掩饰,依然有些赤裸裸的视线,让站在苏清风身侧的佳人不满。
柳眉不可察觉地蹙了蹙,下意识地朝着心上人贴了贴。
“柳仙子,久仰久仰。某也是与您神交已久,不知仙子芳名……”
“不好意思啊,我这就是帮您把马给拔出来。”
虽然苏清风脸上一点变化都没有,甚至让那个搭讪的纨绔感到不齿,但有人要急哭了。
楚家管家看着一直在跳脸挖墙脚的林家庶出少爷,真是恨不得上去一脚把对方踹沟里。
他的言辞都这么谨慎了,态度都如此谦虚了,这个不知道是哪房的二代还呆不楞登的,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。
“楚管家,这是什么时候?你不过一个管家,哪有你……”
那林家公子估计是跋扈惯了,曾经在洛邑横行无忌,如今也把这副作态放到这儿来了。
那楚管家可不惯着,上去就是一个大比兜。“啪”一声,极为响亮。巴掌声传彻,直接就把准备夜逃的队伍弄懵了。
“楚管家,你……”
“住嘴,小弟。回到队伍里去。”
关键时候,还是林念安开口呵斥了一声,命令对方。
“可姐……”
“这里可不是林家,不是你胡闹的地方。”
她在家中还是颇具威严的,一个凌厉的目光就让对方缩了缩脖子,耷拉个脑袋,一言不发地回去了。
苏清风动了动鼻子,金眸中清楚着倒映着对方的眼神,以及那掩藏在眼角深处的怨怼与不服。
闹到这个地步,饶是众人再蠢也感觉到不对了。对方到底是什么身份,让楚家管家不惜得罪林家也要放低姿态。
修士吗?有可能,但并不至于。都已经是洛邑的四大门阀世家,什么门派的修士没有见过。
何况他们本家都有在仙宗担任高级职位的修士,肯定不会因为一个区区仙宗亲传弟子而开口。
“王公子,刚才多有得罪。我在这儿给您赔个不是,您想要什么,我楚家都会依言赔偿。”
用长袖擦去额头上冒出的细汗,楚家管家仍然挂着“真诚”的笑容,言辞是要多谦卑有多谦卑。
兴许这位大人高兴了,他们楚家就停止沦落,甚至至此高歌猛进。他这位管家,也会因此荣幸加入楚家族谱,单开一页。
那银发金眸的家伙依然笑吟吟的,没有气愤,没有喜悦,只是笑吟吟的。似乎他的表情一向如此,对一切都漠不关心。
第一个上前将马弄出来的是楚家护卫,接着林家的护卫也在林念安的眼神示意下,短刀收入鞘,上前帮忙,然后是其他家族……
即便他们还不清楚前因后果,但久居世家的默契让他们做出了同样的选择。心中同时浮现出一个想法——
面前俩位不能得罪!
可不论他们如何反应,心中想的是什么,那银发金眸的家伙都不为所动。
直到那两匹骏马被拽了出来,噌了一马鼻子灰,才过去微曲手指,轻轻敲了一下马头,慵懒地训了一句:
“自以为识途,可身后拉着车辇,物重难返,可知道吃亏了?”
说的是大齐语,两匹骏马自然听不懂。就是呲着个大牙,吐出长长的马舌头,嘿嘿地傻乐,也不知道乐什么。
但说者无心,听者有意。苏清风说话也没有刻意压低声音,他的言辞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,皆是纷纷变了颜色。
这哪里是在批评马匹,这是在点他们啊!说明这位银发金眸的公子必然知道他们的身份。
于是,诸位世家支脉纷纷思索起来。与楚家有旧交,洛邑附近的显赫王氏家族,会是谁?
可他们思量想去都没有想到符合身份的。
有一瞬间怀疑过苏清风就是王国师,可不久前都刊行了报纸——国师已魂归九幽冥界。死人怎么会拦住他们?
“王公子,您看这?”
未等楚家管家先说点什么,恭敬开口的是林念安。她微微欠身,也是做足了姿态,心中有所定夺。
“走吧,走吧。恰好我们也要走了。这车辇让人来收吧。”
苏清风和柳儒依分别跨上两匹马,在仅容两人通过的狗洞前瞧了一眼,拉着缰绳,朝着北面城门策马而去。
“这……小姐,我,我们……”
侍女朝着林念安凑了凑,她的低声踟蹰也是林家其他人的态度,准备让林家的实际话事人拿主意。
“也走,待会尽量朝着北面城门的方向走。我感觉那个人非常不简单。”
后者也不拖泥带水,给了准话后,又看了眼还闷闷不乐的弟弟。却什么也没有说,收回了目光。
身为离开的林家支脉,前途未卜,他们一脉需要有能依靠的大树。但究竟是怎么样的大树,还需要蛀虫来试验成色。
在经历短时间的商讨后,一群人又浩浩荡荡且悄无声息朝着狗洞钻去,谁也没有去议论刚刚的事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