车辇内,柳儒依本想盘腿打坐修炼,可自圣火教教主白澜彻底成仙后,洛邑周围就没有灵气了。
不过即便如此,她也没有想着休憩,心神一直关注着外边,替苏清风守夜。后者倒是睡得很香,反正他也从不修炼。
布帘外除了燃竹声,还有远处山头传来隐隐绰绰的豺狼嚎叫:
“嗷呜……嗷呜。嗷呜!”
狼嚎声由远及近,但被夜间的凉风一卷,伴着竹林摇曳的沙沙声又细碎起来,不太真切。
那紧闭的金眸似乎一瞬间眯缝了下,又好像没有。银发下的俊脸依然笑吟吟的,似乎早已熟睡入梦。
……
而远处山丘上,十数个人正一队手执饵肉,一队执鞭驱赶这些郊外的豺狼,朝着不远处篝火旁的车辇跑。
这群护卫随从不会在意常服下隐隐浮动的赤色纹路,也不清楚苏清风的真实身份,只是按部就班地完成自家阔少发布的任务。
即便对夜驱郊狼有满肚子牢骚,也会说服自己接受,自愿去执行。或者说,他们早就已经习惯了。
可就在某一刻,这位眼冒绿光的豺狼忽然就炸毛了,脊背高高地拱起,尾巴下垂,脑袋压地极低,口中发出威胁的低嘶——
“呜噫”、“呜~呃”、“呃噫呜”……
之后不管再如何威逼利诱,这群夜间觅食的野狼再也不敢前进半步,就好像前方有什么非常恐怖的生物存在。
“怎么不动了,怎么回事?!”
见到狼群不动,不明所以的护卫们面面相觑,低声囔囔了几句,就开始大眼瞪小眼了。
要是此时郊狼会讲大齐语,一定会人立而起,指着他们的鼻子开始质问。
【头狼:不是,哥们?我打荒兽蛊狐,认真的?!】
可惜显然它们吃了不会说话的亏,只能一边瑟瑟发抖地炸毛,一边警惕地盯着这些意图不明的人类。
“怎么回事?这么久了,怎么还停在这里?”
夜半的灌木丛中挤出几道纨绔公子的身影,他们的语气有些不耐烦,盯着自己的手下十分烦躁。
“公子,我们也不知啊。这群畜生不知因为什么如此畏惧,据小人猜测这附近很可能是某个强大生物的地盘,所以不敢前进。”
“那就变通一下,把那只强大的生物引过去,不就行了。真是……本少爷怎么会有你们这么蠢笨的仆役。”
听到有更强的生物,这几个阔少眼前还一亮。还担心这普通的郊野豺狼不是那俩修士的对手,妨碍他们“雪中送炭”。
现在还真是瞌睡了,有人送枕头。
“可……可是,少爷。就小人所知,洛邑这一片的强大生物早就没有了,大概率藏得极深。”
护卫们真是有苦难言。洛邑附近哪里可能会有强大的凶兽,就不说圣火教存世时期,仙盟辅政时也会把这些强大的生物给灭杀。
能剩下的要么肯定是隐藏的极好,要么是极为强大聪明。这两种情况,不论哪种都不是他们这些散兵游勇能处理的。
“没有什么可是的。若是找不到,那么你们自己去扮演盗匪。”
养尊处优惯了的纨绔们不喜欢有人反驳,尤其是自己的能操纵指使的下人。
而此时,那只他们口中强大的生灵,在车辇中翻了个身,找个舒服的姿势继续呼呼大睡。
外面依旧只有燃竹的响声,竹灰被烧得滚烫,顺着风一吹,发亮了一瞬就飞向远方。
……
在幽深的竹林内寻觅了许久,那群护卫最终还是决定自己扮演盗匪。大不了倒是时候及时跑了,回到洛邑换一个家族。
几个伙夫护卫商议了一下,扯下自己脸上的几块布料,遮住自己的面容。在做了几番心理准备后,朝着车辇方向走。
就在脚步走到离车厢还有不到一里时,柳儒依蓦然睁开了眼,挑起帘子,手摸向储物镯,朝着外面怒喝了一声:
“谁?是谁?!躲在前面,藏头露尾的。若是再不出来可勿怪仙法无情。”
她视线所望的方向正是那群护卫躲藏的方向,清晰的声音传彻于竹林,在孤寂的夜色中反复回响。
本来还打算前去装模作样的蒙面侍从,顷刻停下脚步,听到“仙法”两字就开始犯怵。
虽说没有正面见过仙法,但远远的瞟见就不止一次。
他们一想到九天雷云密布或是赤火轰动四野的壮观场面,肌肉下意识地抽搐,就连手上的短刀都握差点不紧了。
他们真的要得罪仙人吗?!
这个想法一旦扎根,无数书中记载的传说,自己脑补的可怕就是最好的养料,滋养得瞬间就壮大。
“欸,依依。怎么了?”
金眸睁开,瞄见严阵以待的柳儒依,语调依旧懒懒的。
“有人过来了。”
“啊~噢。好困啊,这么晚了,难不成洛邑边境会有山匪?”
大大打了个呵欠,苏清风有些无精打采地自问了一句,又合上半只眼,看起来倦意十足。
“对啊,现在可是在洛邑附近。怎么会还有山匪。那只能是……”
重复了一遍那银发金眸的话,柳儒依恍然,可旋即眼中又多了几分厌恶,手从储物镯上收回,
“真是个鼻涕虫,甩不掉又让人恶心。这些衣冠楚楚的家伙做事还真下作。”
“啊,对对对。依依,也早点休息。熬夜可是会长黑眼圈的,长黑眼圈就会变成猫熊,然后在白羽宗被人参观。”
金眸早就睁不开了,薄唇微张,言辞胡诌得有些敷衍。
指节分明的手胡乱地搭在厢内的香案上,一点也不担心有人会扰了清梦。
“清风,你……”
本想说些重话,可一扭头看见那眯上的俊脸,柳儒依的语气又轻了下来,有些无奈。
又看了眼被风吹动的帘布,踟蹰了一会儿,最后也安然地倚靠起车厢木质的墙壁,安静地闭上了明眸。
即便松了七分精神,还是有三分注意力放在外边。车辇外的火光渐暗,任由慵懒的清风揉捏。
远处的狼嚎也远了,又开始听不真切了。
唯一能听见的就是人声,压得极低又极度气愤的人声。至于内容和这无事发生的夜幕一同,混淆入记忆的汪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