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柳二人倒是恣意快活,策马过江南。可是狠狠苦了后面跟着的纨绔们了,他们既没有马匹,又要跟上速度,真是苦不堪言。
林念安可算是清楚当时苏清风那话是什么意思了。
识途?物重难返?吹亏?
不就是自以为逃出生天,实则早已成为他人的牵线木偶。可笑当时他们还沾沾自喜,不自知。
一行人灰头土脸,减员了一小半。各个神情都极为警惕,惶恐,瞳孔是深深的迷惘。和刚出来时,自鸣得意的面貌相比,简直判若两人。
一回想起那几位纨绔诡异的样子,他们就感觉深深的后怕。
实际上,在路过萧齐一些较为繁华,尤其是女子较为好看,特产较为好吃的地方,这些贵族子弟早萌动了留下来隐姓埋名的念头。
可这个念头若是只是想想,没有行动还好;倘若像那几位丢了护卫懒得搬动行李的纨绔那般,真的停留过久,甚至偷偷购置地契。
那就会……
嘶~
光是想想那赤印蔓延至全身,整个躯体都在焦黑,自己还察觉不到,和他人谈笑风生的场景,就觉得有一股透骨的冷风直窜脊梁骨。
尤其是林念安的弟弟,那个曾出言不逊的纨绔。作为亲历者,上一瞬还跟对方一起辱骂,下一刻眼前人就变了。
等到看清脖颈处赤色纹路时,一掀开那细密的布匹衣衫,里面早是一片灰烬。轻轻的风一刮,就能看到里面的各色脏器。
那场面让他好几日都吃不下饭,看到肉食就觉得一阵胃部痉挛。
每个赤印缠身的人,在完全被赤色笼罩时,总是沙哑着喉咙,带着固定弧度的笑,不带丝毫感情地念诵道:
“请不要停下,萧齐不再欢迎你们。驱离你们去北朝。”
这一沉不变的言辞结束后,他们就会完全燃烧,成为黄土一捧,撒在他们的衣着上。
直到那时,他们才明白,自己和普通的凡人没有任何区别。所谓:“吃一堑,长一智”,或许就是所谓的“吃亏”。
就是这简单的一次碰面,这位庶出的林家四小姐就领会到恐怖。只能心中感叹,不愧是智计通天的神秘国师。
……
“阿嚏~”
指节分明的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,苏清风感觉又有人在偷偷夸他帅。
可柳儒依不这么觉得,望着那笑吟吟的俊脸,明眸中闪过一丝担忧。想了想后,从储物镯中拿出给苏清风定制的衣服:
“清风,你没事吧?现在你境界跌落的实在厉害,不会是害上了凡人冬春之际的风寒了吧。这件衣服你披上。”
整件外衣以黑紫为主调,领口绣有类蛛网状的锁扣结构,星月日的章纹嵌于内。其上花纹并不繁复,正面刺纹流云,其余不多坠饰。
松散地搭在外头,少了几分原有的内敛尊贵,多了几分清新亮丽。若是细细嗅闻,能品到极淡的牡丹花香。
大抵是某位贵胄亲自设计,又亲自缝制的吧。
“嗯。”
金眸微微眯了下,倒也不抵触,就任由这外衣披在身上。
进了匾额写有“喇叭津”的城内,苏清风就把那两匹性子顽劣的骏马卖了。特意嘱咐了店主找个好的买家后,领了一把银钱走了。
重新在街上逛,这路上的摊贩也都成了妇女老妪。
吃食的确变得细腻了许多,但那些需要钻磨敲打的玩意就少了,取而代之的是家纺的布匹。
不过来喇叭津的客商很少,或者说没有敢明目张胆来的。晚上通过偷渡过来的人有些许,但也不多。
越靠近两江的渡口,能看到的坞堡高台就多了起来。有的是已经建好的,有的还在建设中。
这里倒是能看到搬砖运泥的男性,一个个穿着短衫,黝黑瘦小的身影不断在两处走动。
他们身上闪着赤芒,序列九·伙夫的力量加持下,让身躯多了些力气。
视线再好些,能进那些泥瓦基建工坊看看,手握工具的身上赤芒溢散出来的气息有些就更强些。
由序列九·帮工到序列八·工匠,所生产出来的砖瓦更加快捷,也更加瓷实抗震。
“这圣火教的术序列,虽没有灵力那般全能万通,但门槛确实极低,能普惠到百姓,也算得上壮举。”
望着一路走来的情形,鹅蛋脸脸上闪过赞赏,不禁评价了句。
“嗯,每个人都根据自己的行业,发挥专长。正所谓‘术业有先后’。”
“是‘问道有先后,术业有专攻’。”
纠正了一下心上人的引用错误,柳儒依自己同样用灵气结合少许愿力,尝试了番凌空虚画。妄图速写出苏清风的模样,可惜提笔便忘。
俩人就这么晃晃悠悠地漫步到津口,沿途既没有朝廷衙役呵斥,也没有圣火教执事阻拦。
浩浩汤汤的大江面上波光粼粼,一眼很难望到对岸。水上没有一艘楼船,甚至连一条大一点的渔船都没有。
唯一在水上停着的只有几叶扁舟,最多也仅容三人乘坐。
码头有一抽着旱烟的老翁,待两位走近了才放下烟枪杆,往一旁磕了磕,抖清里面的烟灰:
“两位是打算渡江?”
“是,请问老人家,去对岸多少钱?”
点点头,柳儒依轻声询问。
“咦,恁们又是哪家的娃子?咋这么面生捏,又是准备给军中送衣食。”
老翁似乎是在思考苏柳的身份。他最后一句话说得很肯定,估计是送多了给军中丈夫送衣食的家中妻子。
接着自己又摇了摇头,爬着皱纹的沧桑老脸上下打量起来。不说别的,苏清风身上披着的外衣就精致的不像话,一看就知身份高贵,
“两位大人,老生就不收您船费了。能麻烦你们代我询问一下,我儿李四在军中过得如何?”
收起眼前,赶快起身给二人行礼,甚至准备下跪磕头。
“老丈,不必如此。您免去我们的船费,我们帮您问就是了。”
柳儒依喊住对方,用灵力托举起对方。感受到法术的力量,那老翁却更加受宠若惊,非要稽首才肯起身。
鹅蛋脸上实在被弄得有些哭笑不得,等上了船又听到老翁絮絮叨叨:
“二位仙人实在抱歉,老身实在是太过担心了。我那儿子早些月被征过去当兵,前几日又听到两方交战,实在是担心的不行……”
一说到自己的孩子,话头就停不下来,说了一路。等待载客下船时,才后知后觉地道歉:
“抱歉,实在抱歉。扰到大人的清净了,我……”
“无碍,你还是回去吧。话我会给您带到的,到时候给您消息。”
摆摆手,柳儒依露出一丝笑,让对方放宽心。
“那就先在此感谢你们了。”
望着那竹竿划动江水的背影,听着耳畔传来细碎的风声,其实苏清风已经知道答案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