过了江面，就算真正出了金陵郡。然后，就到了……交界地。
自打南梁皇萧无涯落入北朝，这片地域的归属就开始混乱起来。
萧齐仍沿承南梁故土，对外宣称为渠邺郡，但北朝却私自把这里划进了檀渊州。
两朝最开始的谈判内容，就是与此地的归属权有关。
北朝有末代君主萧无涯的手信，而萧齐有南梁版图的缔约书，两方在天水城相互扯皮。至于真正的归属权还要手底下见真章。
脚下的泥路有着许多印记，高低不一。周边的植被也被削成了半截槁木，风能吹起沙尘。
循着风沙的踪迹，抬头望去，没有绿色，只有光秃秃的山丘和暗淡的城墙。或许更远处还扎着营帐，以及操练着的士兵。
“鬼鬼祟祟的，你们是什么人？”
两人往前走着，就一位身披鱼鳞甲胄，往返巡逻的士兵。那士兵看到他们，仿佛看到了行走的银山。
手执着武器，狂奔着朝苏清风跑来，声音带着一丝煞气，调动序列九·新兵的力量，朝着苏柳威吓。
鹅蛋脸上闪过不悦，手不由自主地摸上了储物镯，却看到苏清风向自己摇摇头。接着，金眸仰视苍穹，薄唇轻启：
“反正也顺路，有一个人带着岂不是方便。”
见到两位长相极为俊俏的身影顿住了，那巡逻的士兵再次对自己拥有的序列力量感到神奇，心中开始暗喜：
‘这抓捕偷渡逃犯的好事终于落到他头上了！’
想到曾几何时，他们这巡逻还是一份功绩微末的苦差事。结果，有一日大量北朝的难民涌来，抓获就能换军功。
本来在他现在位置执勤的还是一个被发配过来的充戍军，如今他们这些小兵，谁见到不喊一声“朱校尉”。
着实让人羡慕的紧啊！
只是这逃难来的人总是有限的，尤其在大规模抓捕后，北朝难民都不敢来了。敢来的偷渡，肯定有本事在身。
他在军营里就听说，上一次有位江湖骗子凭着花言巧语以及障眼法，趁他们这些巡逻的不注意，真溜了过去。
身披鱼鳞甲胄的，心想自己才没有这么愚蠢。只要吸取前辈的经验，不被套话，看紧了，这小小军功还不是手到擒来。
想着想着，嘴角都快要压不住了。可他并没有想过一个问题，若眼前两人真是偷渡客，衣着为何如此光鲜？
“我是……”
“我管你是谁？你们这些北朝人最是狡猾了！才不要听你们胡咧咧！都给我老实点，跟我走，我的眼睛就是尺！”
柳儒依刚想报上自己的身份，结果就被对方打断了。那喜悦的样子一看就是被“好事”冲昏了头。
“好咧，那咱走吧。”
那银发金眸的家伙倒不是很在意，真就跟着走了。他这反应搞得那巡逻的士兵都有些蒙圈。
“你这人儿，倒是有趣。我告诉你嗷，我可聪明着呢，可别在我眼皮子底下耍什么花招。”
用目光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一下苏清风，那士兵没有感觉有什么异样，也没有给苏柳戴上束缚的绳索，只是又警告了下。
“知道，知道。”
“算你们识趣。”
然后，这士兵还真的走了，在前面给苏清风和柳儒依带路。搞得柳儒依都不好意思把武器掏出来了。
萧齐让这样的士兵保护，真的没有问题吗？
“你们这些北朝人也真是的，干嘛要偷渡过来，在北朝呆着不好吗？呆在哪里不是呆。”
“啊，对对对。”
“就是说啊，还要干什么打仗啊。打仗了地里又不会平白无故长出粮食，还要浪费我们种的。真不明白。”
“啊，对对对。”
“真是的……”
走在荒芜的泥路上，那士兵有一句没有一句地抱怨着。也不是很在意自己说了点什么，当然他可能自己也不清楚，只是在发牢骚。
不过谁会在乎一个干着屯田，甚至还未上过战场的新兵，所发出的呐喊呢？
往来巡逻的士兵并不少，也多是些刚来的乡勇，白天接受着屯田老兵的操练，休息时间就这么漫无目的地巡逻。
他们眼睛放光地看着三人，目光中有着艳羡。那“缉拿”苏柳的士兵，感受这些视线，头都不禁扬起地高了些。
“真是走了狗屎运！怎么偏偏我没有遇上！”
“我给去河边看看，指不准还有呢？！”
“同去，同去。得了小功，就能在军中吃上一段时间的肉了。”
“……”
他们的议论声毫不避讳，说着就朝着两江河畔小步快跑去。
“让开，都让让，我要见朱校尉。”
城门处，有不少老兵，身上散发出的煞气比那士兵强多了。可手上有“北朝偷渡客”的他丝毫不怵，大声嚷嚷。
那些序列八的老兵，光是看到苏清风身上的披着大衣，就知道这两位不简单。本想开口提醒一下后辈，然后又被打断，
“看什么看，马上我就和你们一样了。是不是想欺压我们新兵蛋子，呵呵~”
这番话只惹来了几声冷笑，不再想好心提醒，握紧手上的兵器，两眼一眯，让开一条道来。
“这还差不多。”
看到前面新兵这年轻气盛的表现，柳儒依真是忍不住想扶额。
两江城内的场景与在萧齐的大相径庭，道路两侧能看到不少闲置的拒马，那削肩的木头粗犷地绑在一起。
再往里面走，就是营帐与改造过的建筑相杂，用来住人和存放兵械。抓来的北朝百姓也通通放在此处，集中看管。
那新兵带着苏柳到了一间有士兵把守的小院，他的语气瞬间谦恭了不少，但依旧自信倨傲，声音极大：
“小兵来见朱校尉！”
也不说事情，就是想让守在门外的士兵进去报信。然后再校尉面前刷刷脸，存着混个面熟的心思。
“朱校尉，现在……”
这场面大概是守门的士兵见多，摇摇头，刚准备拒绝。门就开了，长发校尉身披带有护心镜的甲胄，出现在众人面前。
“朱校尉，好久不见。”
“好久不见。”
前一句是士兵说的，后一句是苏清风说的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