即便窗外清风依旧，可总有什么在此后变了。
就像古话说的那样——破镜难圆。即便努力地缝补好了，碎了的地方总有间隙，不会因为刻意无视而改变。
在不久的将来，或许是一个慵懒的午后，又兴许是一个朦胧的阴天，这些间隙会继续发生变化。
两江城的烽火摇曳，一直延续到次日的清晨。
驻城的将士们昨夜便想拜谒，向苏清风禀明情况，不过瞳孔中闪烁的赤色光华给制止，并且这段记忆刻意被模糊了。
“小姐，打听到了。昨夜抓了几个北朝细作……”
婢女快步走到林家四小姐身侧，语气因动作过于焦急而微微喘息，极速说完后又长吸一口气。
“哦？”
轻轻地呷了口泡好的茶，林念安早有所料，也并不惊讶。
“还有……还有我听楚管家说，昨晚，昨晚好像其他世家有几位公子哥也出去了一段时间。”
“什么！他们做了什么？不，已经不重要了。”
不论这些夜间出去的纨绔做了什么，只要被查到，即使事实上什么也没有做，他们都没有好果子吃。
放下青瓷茶杯，手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上的长命缕，黛眉下压，神情有些烦躁。思索了半天，也只是低低地骂了句，
“成事不足，败事有余。让管家立刻收拾东西，趁他们还没有被发现，我们赶紧出城。”
快速地做出决定，想了想，她又补充道：
“不强求，若他们愿留在此城，便让他们留下。动作要快。”
回忆起中途折损的几位纨绔，林念安想清楚了什么后，又端起了茶杯，提起的心稍微安定了些。
虽不知脑中声音的身份，但既然需要他们到北朝去，必然不会让自己一行人轻易死去。
如今还没查到，说不准就是有意而为，给他们时间。甚至再大胆一点，昨晚纨绔们的行为也是被人影响的。
不过多想无益，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抱上“国师”的大腿，离开两江城，找一个比较和平的地区安稳下来。
可是……
北朝真的有安全的城池吗？北朝的国情状况如何？
这位林家大小姐不清楚，但却很明白战乱之下，恐怕举目皆是兵役动荡。再加上萧齐退守江南的反常举动，更让她心难安。
远别洛城万里游，乱山高下出南州。
草合离宫转晖夕，身若浮萍期何归？
……
至于林念安心心念念的某个家伙，现在还在呼呼大睡呢。尚未日上三竿，苏清风实在是懒得起来。
柳儒依倒是早就醒了，照例吐纳着清晨的霞光紫气，脑中复盘着一些事情。
重拾宿慧后，经过一段时间的沉淀，心绪逐渐冷静下来。
自己虽然之前大概是域外之人，但那也是出生在南梁前的事情了。就和苏清风说的一样，对方是对方，自己是自己。
往好处想，曾经的自己或许比现在要了解苏清风。知道的更多，也能更好地做打算。
意识沉入身处，宛如堕入一片漆黑的深处，什么也看不见。尚未晋升元婴的她，神识还很弱，近乎没有。
“我，我该如何称呼你？”
眼前依然空无一物，柳儒依根据书籍上的记载，清明本性，唤动心念。
“呵，不愧是我。即便记忆全无，也还是如此聪慧。不过还是资源有限，否则哪里需要沦落到这般田地。”
心底深处响起了自己的声音，不过语调非常自信骄傲，与柳儒依大相径庭。
“什么田地？”
“不知道，我不是说了吗？我的记忆被剥离了。被人，不，是仙算计了，你可知道你的修行根基只剩一半。”
“一半？我不是有完整的灵根吗？”
“灵根是灵根，根基是根基。算了，说了你也不懂。不仅如此，就是因为根基不全，你无法承载我的存在。”
“这会怎么样？”
“怎么样？在补全根基之前，你我完全无法融合记忆。而且我存起来的记忆也被带走了大半，就留下了一个补全根基的法门。还真巧啊。”
声音里满意戏谑与嘲弄，旋即又带上一丝无可奈何。果然未成仙，一切皆为蝼蚁。
不过她参与到域外谋划中，目的似乎就是为了得到一条道则成仙。
“那你知道清风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吗？”
“清风？就是那个现在还躺在床上睡觉的？你们是什么关系？”
“啊？这个……是同门师弟。”
犹豫了一会儿，最终还是选了这个关系。可对方话锋一转，又问起来了其他：
“是不是他对你有种莫名的吸引力，而且你对他产生了情愫？”
“啊？啊~这……”
这突如其来的问题，直白让柳儒依有些害羞。未等她做出回复，心中那自信骄傲的声音已经做出笃定的应答：
“看你这样子，那就是了。他应该就是太初界，这一纪元的天命之子了。”
“天命之子？”
这个名词，柳儒依好像在话本里面看过，本以为只是个杜撰的雅号罢了。
“就是界域的气运钟爱之人，应劫之人。毕竟你就是最主要的一位天命之女，对他有感情很正常，这是天意注定的。”
“我是天命之女？天意注定？可为什么我修行的资质还这么差？”
对于自己的身份，柳儒依感觉到十分意外。
“呐啊，笨。我不是说了，现在我们身上只有一半根基，另一半被别人谋算走了。修行速度慢不是正常的吗？”
原来如此。
倏然间，她莫名想起，听雨亭下，涂山绾绾与苏清风的对话。以及绾绾姐那半凄然半释怀的一句——
【“原来是这样。”】
难不成？
柳儒依心中萌生了某些猜测，于是有此一问：
“那拥有一半根基的生灵，是否能成仙呢？”
“不可能，不对，我不知道，但肯定很难很难。除非本身就有道则，而且不能通过吐纳灵气晋升境界。这种事情近乎不可能……你见过？”
那声音下意识否认，但随即又有点不确定起来。
默然无语，柳儒依没有回答。她并无完全的把握确定猜想。可假定这都是真的，那为什么要将她和绾绾姐一分为二？
又为什么是让她自行补全根基，而不是和涂山绾绾合二为一呢？
做这一切的幕后者又会是谁？会不会是苏清风？
……
又是无数问题涌现，烦扰得柳儒依摸不着头脑，没有思路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