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在云水剑快要抵抗不住时,那指节分明的手蓦地抬起,金眸倒映着面前所有北朝人的身影。
然后,就听到一个响指。拓跋卿一行人只觉得眼前一花,四个人和四匹马就这样消失不见了。
不对?什么四个人?四匹马?
他们不是正要进攻两江城吗?怎么就停在这里了?
手下意识放在腰间的翡翠匕首上,目光偏转,望向独孤邢。就听对方催促道:
“主公不可贻误战机,速掠而下,攻其不备。”
闻此,凭着对自己军士的信任,脑中那最后一抹疑虑打消。高举起自己手中的长刀,大喝一声:
“全军听令,随我冲。”
“冲啊!”
“冲啊!”
“冲啊!”
“……”
喊声震天,马踏四野,异常骁悍,乘着地利优势,扬起的烟尘足有半马高。
棕色的马鬃循着刀柄的方向飘扬,黑压压的骑兵军阵犹如盖顶的乌云,迅如风地压了上来。
数里之距,近乎是转瞬间便奔袭至东门前。
训练有素的老兵还好,还未上战场的屯田新兵差点连武器都拿不稳,肌肉不断颤栗着。更不必提被驱逐的北朝难民了:
“放我们进去!快放我们进去!”
“我不想死!我不想死啊!”
“救命,往里面冲啊!”
“……”
这些面黄肌瘦的北朝难民,惊恐着,吼叫着,疯狂着。一门心思往里挤,朝前推,也不管前面的人群倒下,相互践踏着。
在这混乱中,东门本来就非常勉强维持的防守阵型,在这些难民推搡下,散了架,露出许多道缝隙漏洞。
“关闭城门!快些关闭城门!”
看守在东门的校尉赶忙大喊,可惜这一片嘈杂中,他的声量还是太小了,淹没在人潮中。
可即便听到了又能如何,挤在城门的难民们已经压在内侧,莫说是合上沉重的城门,就是摸到门框都有些困难。
“踏踏踏”,“踏踏踏”……
马蹄践踏地面发出的响声越发真切。人群中,有一位难民好奇地回了头,那折射在刀刃的寒光晃了他的眼。
身子顿时不听使唤,腿肚子一软,跌倒在地。
还未等长刀收割他的性命,一下又一下的踩踏,一位又一位难民的重量被压垮了他的脊椎。
本想开口哀嚎,却不赶巧又是一个黢黑的鞋底压下,在眼前一尺越来越大。又是“嘎吱”一声软骨断裂,发不出来了。
红漆很快染红了东门城下的土地,铁锈味漫散开。都不必骑兵亲自动手,便自动溃散了。
“冲!杀!”
“冲!杀!”
“……”
原本就极为混乱的城下,这铁蹄这一掠袭便越发地混乱起来。明晃晃的长刀被城门的石砖遮住光泽,镀上一层灰色。
借着马匹的速度,左右挥砍,不必有多少章法。在一片尖锐的哀乐中,暗淡的血槽就再次流进红漆,邪意起来。
东门失守的消息很快传入城内,守城军也飞速做出应对,果断舍弃部分土地换取时间,摆上拒马。
但北朝也并非毫无准备,前方部分骑兵朝着马背上皮革袋子拿出了什么东西。
在拓跋卿率先用力甩出那枚黑溜溜的物品后,鸽子蛋大小的黑圆球如雨点落下。砸到那些木质的拒马上,火光沿着唯一一道地煞纹延展。
“嘣”、“嘣嘣嘣”、……
这些不入流的地煞法器炸开了一根根木头,威力虽说不上毁天灭地,但摧毁一个堆叠起来的木栅栏还是绰绰有余的。
冲锋在前的拓跋卿挥起长刀,撞开断木,扬起的尘烟掩盖了他肉痛的神情。
投掷出的法器自然是出自总路法台的练气士之手,虽然可以用白银来买,但对于他一个七王子来说,这地煞法器还是很贵。
这也是拓跋卿要拉拢总路法台的原因。就是最简单炼制一次性的法器,相较于凡俗的兵器,还是有太多优势了。
兵锋所向,直指两江城武库。
入了城,碍于建筑所限,骑兵的机动性优势就大打折扣了。不过他们是奇袭,此时只要先城内主力夺取武库。
两江城就可以完全宣告易主了。
一切进行非常顺利,顺利地不像话。铁蹄都冲到武库前,也没有什么像样的阻击,就好像……这是一个圈套般。
虽然这能用新兵无序来解释,可两江城也算后方运粮重镇。守备力量如此拉胯,实在有些不应该。
“不对!”
直到推开武库,看到空空如也的仓储后,独孤邢暗叫一声不好。这才意识到他们中计了,但……
对方的后手呢?
是暗中埋伏的重甲兵?藏在坞堡里的弓箭手?还是引渡倒灌的两江之水?
一时间眉头紧蹙,立刻将这些可能排除。如果有这些,又何必开关延敌呢?这不对,刚刚见到那些兵卒状态不似作假。
一看就知道是未上过战场的新兵。由此合理推测,两江城或许都是屯田新兵。
目的不难猜,就是想用屯田新兵换骑兵精锐?可手段呢?
他的思索再次陷入死胡同之中。
当然,处在两江城武库的拓跋卿和独孤邢不会看见,他们所推平斩杀的躯体正冒着赤芒。
赤色的纹路循着红漆的轨迹延伸,逐渐接触交织出一个赤色的术式法阵,笼罩一城。
……
擒羊丘上,清风拂过。
瞅到北朝骑兵陷入幻境,金眸收回目光。打了个呵欠,转身拉起马绳:
“走了,依依。”
“可……”
云水剑不再颤抖,柳儒依刚想说些什么。顷刻间就看到那练气士身后多了道倩影。
瞳孔已经化为赤色的林念安,脸上表情冷漠,浮现赤印的素手穿膛而过,白净的素手瞬间沾满红漆。
那早已虚弱无比的练气士,甚至没有来得及发出声。下一瞬,圣火又灼烧起来。红漆和躯干皆化为灰烬。
明眸圆瞪,张口却说不出声音。她已经知道对方的身份了,圣火教教主,白澜。
“为什么?”
沙哑且冷漠的声音传出,赤色的眸子盯住面前银发金眸的身影。
白澜想问,为什么苏清风要救下那两江城的百姓。
明明这些与对方无关,甚至中州的生灵减少对于祂的计划还有裨益。为什么要出手阻止他的谋划?
纯粹就是吃力不讨好的行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