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裂台幕之垂，敌再无所忌。”
收敛了几分慵懒，语调变得古井无波起来。那银发金眸的家伙并没有过多解释，自顾牵起马匹走了。
逞一时意气，确实能速胜。可之后呢？
圣火教面对凡俗王朝的器械是容易，也能打个措手不及。但这不就是在名牌，摆明当今之争可以用超凡之力。
就不说域外卸下顾忌后，在战场上的剧烈反扑，以及北朝百姓的离心离德；就是打赢了又如何，域外能拍屁股走人，可萧齐不行。
一片废墟，满目疮痍，重建的成本翻了几倍。这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式，明显是下下策。
白澜还是没有从水泊寨中走出，成仙后行为仍旧如此霸道，不懂怀柔与王道。
“未雨绸缪，疗毒于渗髓之前，灭敌于备甲未遂，岂会有过？”
那赤眸依旧闪着不解。对于这些设计要加害他们的敌人，过分的迟疑怜悯就是对自己的残忍。
“他们是敌人吗？”
“是。”
对这刚抛出来的问题，白澜答得不假思索。毕竟是萧齐百姓的集体意识，自然有极强的排外性。
俊脸依然笑吟吟的，有些不置可否。其实阻不阻止，苏清风觉得都行，无非就是大势下的些许枝蔓变化。
反正他既不是中州生灵，又不是人族。不过……
金眸的余光瞄了眼身侧，柳儒依沉默不语，安静地牵着马绳，埋头赶路。
要是真的在她面前生灵涂炭，那种无能为力感会让迷路师姐很难过吧。反正就是顺手的事情罢了。
……
“呵啊！啊！”
“呵啊！啊啊！”
“呵啊！啊啊啊！”
“……”
四人没有走多远，那群北朝骑兵就发出一声声无比凄厉恐惧的尖叫。
刚才那股扎根骨髓的灼热感，让他们仿佛置身于焦热地狱。那拔地而起的火柱就像是固定牢笼的钉子，镇压地他们无法呼吸。
即便骑马又如何，面对那几乎凝成实质的赤色焰火瀑布，所有的挣扎都显得是那么的无力与可笑。
那盖顶而来的热浪只是一吹，就感觉整个人身上水分都蒸发了。
还好，还好，只是一场梦。
近乎所有人眼中都有劫后余生的庆幸，苍白的脸色逐渐恢复些红润。再次面对冲杀而下的现实，他们神态各异，脑中也出现各种想法。
“独孤兄，刚才的，是不是真的？”
驱马靠近手握横笛的军师，拓跋卿脸上神色算不上好看。前者苦笑了一笑，他也不清楚：
“不管是不是真的，我们这下只能撤了。”
已经贻误了时间，再加上军心不稳。骑兵作为靠机动性与气势的兵种，如今形势相异，强冲城门就是送死。
接着，他把目光望向不远处某个银发金眸的家伙，后转头扫视了一圈，感觉少了点什么。
对了，那个让他们来攻城抢人的练气士呢？
眼睛望向那原本驮着北朝练气士的马匹，地上落着象征他身份的令牌和一小袋洒出来的银钱与灵石。
动了动鼻子，能闻到淡淡的烧焦臭鸡蛋，以及近乎消散的铁锈味。毫无疑问，对方应该是遭到不测了。
俯下身子，捡走令牌与皮袋。捻起一撮尚未吹走的黑灰，拿到近处嗅了嗅，又仔细看了看。独孤邢的眼睛眯了眯，凝眸沉思了半刻，疑窦再生。
那悍然出手的练气士应该就是如幻境一般，被赤火灼烧而亡了。可假设幻境内发生的事情都是真的，那“王兄”就是在帮他们。
可这又是为什么呢？王兄不是萧齐的国师吗，为什么要帮助他们避祸呢？
还是说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，只不过是萧齐国师拖延战术，冷战攻心之策呢？
就像料想不到自己的阴谋竟然成了他人的陷阱，独孤邢同样也猜测不出对方这么做的目的。
……
不过无论他们怎么想，苏清风都不在乎。于他而言，这不过是微不足道的细枝末节而已。
微微偏头，金眸瞄向身旁的窈窕身影。见到对方低着头，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，指节分明的手朝着对方垂着的素手握去。
“啊？清风。”
心事重重的柳儒依倏然间感受到手中的温暖，怔了下，转头看向苏清风。她没有想到后者会主动握住自己的手，也从没有想过。
她的明眸中有着疑惑，而视线中的金眸却无比的清澈。苏清风什么也没有问，只是安静地牵着。
心中莫名安定了些，鹅蛋脸扬起，让温暖的阳光照亮她英气精致的五官。
“哒哒哒”、“哒哒哒”、……
杂乱的马蹄声再次响起，北朝的骑兵就这么跟了上来。腰佩翡翠匕首的拓跋卿直接下马，阔步走过来，拍了拍自己的胸膛：
“好久不见王兄，我是苏卿。我们上次在怡红院见过，如你所见，我是北朝将领，真名拓跋卿。
相见即是缘分，不若到襄阳，寒舍内小叙。”
他的话终于是引起了注意，倒不是苏清风记起了对方。而是听到“襄阳”这个地名，好像不久前听谁说过。
柳儒依也转过头来，最吸引她注意的是，苏清风竟然真去过怡红院，这种名字一听就是寻花问柳之地。
而林念安和环儿也扭过头去，两人眼中赤色皆褪去。听到“拓跋”这个姓氏，眼中闪过惊诧。
这不是北朝皇室的姓氏吗？意思就是说，面前这位面若冠玉的青年是一位北朝王子。
“可。”
拿主意的是苏清风，但四位心中却意外达成了一致的默契。
“那就上马走着，我来给你们带路。”
豪爽地笑了下，拓跋卿率先上马，动作看似不羁，眼底却不断闪着思索，考量着心中的想法。
目前这位萧齐国师“王兄”虽行为神秘，目的不明，但对于他们好像并无恶意。未尝不可以争取一下。
皮质护手下的腕部一用力，独孤邢也不动声色地跟了上来。暗中注视他们的一举一动，随时准备应对不测。
上千北朝骑兵就这么浩浩荡荡地原路折返，擒羊丘山脚下的两江城依旧吵吵嚷嚷。
东门处的难民们和城内的军士们不会知道，他们在悄无声息间躲过了灭顶之灾，依旧努力相互拉扯着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