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拜白帝教?”
虽然已经从别人口中听说过一次,但苏清风再次听到这个名字,还是感觉槽点满满。
他其实很难想象萧无涯会给白帝立个什么像?难不成就字面意义上的白狐?可自己也不是胎生的白狐,而是卵生的蛊狐啊。
而且三道劫时期,白帝这个身份其实是梅川库杈,也就是凤九替他暂代。所以说“拜白帝教”不会是拜一尊狐身鸟面像?
想着想着,那笑吟吟的薄唇不禁上翘了几个弧度。也不知道梅川库杈看到会有什么感想。
“是啊,青丘妖族的至尊。这荒僻野教竟然打着祂的名号,狐假虎威,招摇撞骗。”
谈起白帝,这位北朝的七王子眼中就有着钦佩与憧憬,手不由得握紧成拳,在马背上挥舞起来。
说话时的语调都上扬了几分,特别激动。颇有一种为偶像鸣不平的感觉,
“根据我帐下的家族谱系考究学幕僚的深入研究,那厮,对了……王兄你知道,这拜白帝教的教主是谁吗?”
“萧无涯。”
“对,没错。就是曾经的南梁皇,不过我差人考察了他的碟谱。你猜怎么招?他不过是始皇帝赐同名的萧氏,和皇族根本不沾边。
时来运气皆同力,岂非时也,命也?人不托根基八字,哪能攀龙附凤,称帝做祖呢?”
这话说的已经非常露骨了,就是试探口风,并鄙薄萧无涯血统不纯。可笑的是,这家族谱系考究学就是北朝开辟出来的。
该学科起源于大齐动乱时期、北狄南下,需要获得继承大齐统治的合法性所设立。不过皆是政治工具而已。
他们的先祖最多追溯到五千年左右的大齐开国时期。却从没有北朝贵族说自己是更早的大乾、元国或是其他诸侯国的后人。
金眸斜睨了对方一眼,薄唇依旧是笑笑,不予置评。这些无趣的事情实在让人提不起兴趣,不如羊臊子梆梆面半分。
独孤邢和拓跋卿目光一直留意着苏清风的一举一动,可惜他们从那笑吟吟的俊脸上看不出情绪,也分析不出什么。
明明在南梁宫廷之乱时,对方还亲自与萧无涯对峙过,怎么会一点情绪都没有。不说怨怼,就是愤懑疑惑肯定要的。
看不透,确实看不透。
马蹄踏过新长出不久的草地,午后又是夕阳,橙色的残阳给远处的山峦都镀上一层金辉。
……
与此同时,云州城数十里处的乡野,云梦泽。这里早就被萧无涯所占据,成为传教的根据地,无数饥馑的难民涌入此处。
他们有的是逃避兵役的青壮年,有的是田产被剥夺、流离失所的寒门,更多的是云州城被赶出去的手工业者。
他们的眼中有着茫然无措,以及对未来的恐惧。而恐惧到极致的人,心头取而代之的是愤怒,对那些统治者的愤怒。
这些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不禁思索着——
“为什么他们如此努力生活,还要颠沛流离?”
“为什么他们每日起早贪黑,而那些北朝七旗不必躬身劳动,却能锦衣玉食?”
“为什么他们作为曾经最强盛、最勤劳的大齐子民,却沦落到饥寒交迫的下场?”
“……”
当初先帝还在时,他们大齐是何等的辉煌。他们读不起书,认识不了几个字,当然也想不明白这些深奥的问题。
待在云梦泽被称为“琅琊”渡口前,几个跟随萧无涯一起从监牢里跑出来了的弟兄,手拿着编好的麻绳粗网。
一撒,然后一收。手上顿时一沉,努力向上拽,那几个人似乎早有预谋一般,朝着饿得双眼无神的百姓们大喊:
“上货了,我们捞着大物什了!”
“什么?大物什?”
有一位村夫打扮的汉子闻声呼应,然后大喊一声,吸引更多的人。自己则是似快实慢地朝着河畔赶,身后人是越聚越多。
“大家随我一起用力。”
“一二,一二!一起用力。”
于是,在大伙的齐心协力下,一座石像从水底而起。那石像人身狐首,盘坐梵教佛祖莲台,身后尾巴足有上百,各执一柄石器。
“是白帝像!天呐!白帝显灵了,定然是不忍苍生受苦,准备给予我等指示了!”
“显灵了,显灵了!”
“……”
有人率先做表率伏地跪拜,嘶声呐喊。后来者也跟着他们一同懵懂跪伏,脑中有些恍惚,一半是饿的,一半是吓的。
这群生活在北朝的百姓没有听说过白帝,但他们见过高高在上的“仙人”,也就是练气士。
镌刻在骨子里的那种敬畏感,以及对未来渺茫的美好生活的憧憬一下让他们信服了八分。
“是以北朝无道,白帝不忍苍生受饥馑苦寒,故派出化身浮于梦泽江水。”
身披绣有白狐的道袍,脚踏由灵气与百姓精气神凝练而成的金色莲台,身周衣袂飘飘,恍惚若神明,
“我梦与白帝相会,又游青丘之上。见青丘之民皆丰衣足食,岁粮溢仓廪。又传我玄术,赈济苍生。”
口中“嗬”了一声,做出了一个甩手的动作。
萧无涯在心中运转起曾经神道的《大乘梵典》,疯狂攫取着底下浅信众的精气神,杂糅入灵气内,让泼洒在附近的禾种滋生,河中鱼苗壮大。
“成熟了!成熟了!是仙术!是仙术!”
“鱼!好多鱼!终于可以不必饿肚子了!”
“……”
虽莫名感觉身体更加虚空,精神更加恍惚了,但见到大半稻粮和鱼货就立刻扑了上去,更有甚至纷纷喜极而泣。
他们即便现在仍旧不知道白帝是什么,但能施展仙术神迹来赈济他们饥荒的,就好神好仙。
有一位身穿短衫的粗人,不去摸鱼抢稻,反而径直朝着那“白帝像”的狐口伸去。
一摸竟是一条剖开腹部的鱼,其中藏有锦帛。再将写有文字的锦帛拿出,一展开后,就朝着众人大喊道:
“大伙快来看啊!这鱼肚子里有字!”
待大多数人靠近,想要看清时,那石像发出一阵璀璨的光华。接着就听到一个飘邈而奇异的声音大喊:
【大楚兴,璑琊王!】
【大楚兴,璑琊王!】
【大楚兴,璑琊王!】
【大楚兴,……】
……
“阿嚏~”
摸了摸鼻子,苏清风望着不远处的襄阳城。眯了眯眼,突然感受到一股愿力涌来,让他稍微打起一点精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