屋内走出来的依旧是位糙汉子，右手一晃，美人面就换了上去。
“看来国师还真是贵人多忘事，不过也对，当时我没有来得及揭下旗楼上的‘大作’，遗忘也是正常的。”
当初跟随“生”一同前往南梁，想要从前者谋划中分一杯羹，争夺一下夜星楼“爵妄”的真正楼主之位。
本想出手直接夺走凤鸣扇一走了之，不过当时看到毫无情绪波动的苏清风后，恍悟了什么后，就立刻改变了想法。
可惜当时和曾经楼主独处的机会被抢，不然当初离开洛邑大概就不用那么仓促了。
“所以你到底是谁？接近这里的目的又是什么？”
听到对方与苏清风有交集，明眸瞄了一眼那银发金眸的家伙，素手放下，右手五指已经紧紧握住了云水剑的剑柄。
“我吗，我不是告诉你们了。夜星楼舵主‘生’，至于我来的目的？不，应该是我来问你们才对。”
俏丽的脸上挂着和煦温婉的笑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对面。他确实有所图谋，想要修为更进一步。
但夜星楼所传《夜星七经》这部功法的特殊性，到了化神期之后，境界就极难寸进。
而之后的道路早就在传承更迭中丢失，他们这些舵主只能自己求索答案。
有的选择隐世不出，静待时机；有的选择融汇贯通，综合百家；还有的选择颠覆时局，借众生情绪一举突破……
林环儿看了眼，脑中灵光一闪，脱口而出：
“这张脸，你不是那个曾经名噪一时的怡红院秀女之一，月清吗？”
“怡红院！？”
此话一出，柳儒依彻底不淡定了。明眸也转向苏清风，目光十分复杂，不解与难过不断交织。
“安静，声音小一些。不要吵到龟奶奶休憩啦。”
双手交叠向下压去，月清周身灵气蓦地一盛。所有人的心情就突然变得安宁起来，嗓音也不自觉地变低。
接着，左手又是凭空一摄，一枚篆刻有“死境存生”四个字的铜钱出现，无形无质的情绪化作光晕在方孔环绕。
“行了，让我猜猜。你们肯定是想要一个百姓安定的，社会平和的环境，不管是继续游历，还是定居。”
听到“百姓安定”时，柳儒依颜色产生了变化，顷刻又收敛起来；而说到“社会平和”、“定居”时，林念安与林环儿心绪也不自禁波动。
无形的情绪杂糅进灵气，循着抛投旋转的铜钱，纳入夜星楼舵主体内。至于苏清风，他眨了眨金眸，俊脸依旧笑吟吟的。
“果然如此。”
只品尝到三人的情绪，夜星楼舵主眯了眯眼，和煦的笑容逐渐变得满足，甚至有些迷醉，就像痛饮了一口美酒。
即便注意到柳儒依即将拔剑，也没有太过在意，摆了摆手，
“既然这样，其实我们的目的并不冲突。我也想要对襄阳城做出一些改变，让所有百姓都变得有钱。”
“有钱？”
“没错，如今襄阳城如此落魄的原因是什么？无非就是百姓疲敝，身无分文。因此只要分发足够的银钱，难题自解。”
月清的话说得貌似很有道理，加上面容突然变得严肃认真，可信度再上升几分。
“那银钱从哪里来呢？”
提问的是林环儿。几人中，她的情绪最容易被勾动影响，说话时根本注意不到自己的异常，动作非常自然。
“简单。这钱我来出，不知各位是否听过生金瓯。”
“生金瓯？”
情绪再次被拨弄，朱唇轻启。开口询问的是林念安，她的眼神逐渐变得好奇。众人也不由自主地聆听起接下来的应答。
“便是可以无限生钱的聚宝盆。”
说罢，对方还真从储物戒中取出一个三面金蝉的三足金铜瓯，放在桌子上，手中转动的铜钱一甩。
只听“叮啷”一声，在“当噜噜”的旋转中，生金瓯就开始不断朝外喷薄铜钱，“哗啦啦”宛如流水般朝外蹦。
“这不就是盆状的储物法器吗。还是最次一级的，只有三道地煞纹，其内空间也不过方圆尺许。”
鹅蛋脸皱了皱好看的琼鼻，注意力也不知不觉中转移到生金瓯上。柔荑捻起一枚铜钱，入手的气息有些不对，灵气一拂，
“这铜钱也施展了障眼法，也并非当朝官铸，再者两朝字样也有所不同。这‘开韶万债’与南北两朝字样都不同。”
开韶万债？
指节分明的手也摸起一枚，金眸一凝，破妄看去。俊脸上笑吟吟的唇上扬了几个弧度，抬眼看了月清一眼。
“原来是障眼法，我还以为这枚铜钱就是如今萧齐官铸的铜币，明明记得如今发行还不久，只在洛邑一带流通。”
捏起一枚铜钱，林环儿拿起看了看。刹那间，那铜钱的模样也变了，字样幻化成“开韶万债”。
“原来是这样，这样就足够了。肉眼凡胎堪不破障眼法，所有人看见的就是自己想看见的铜钱。
而修士也不会使用铜钱，这障眼法就不会被发现。如此就能入流市场，正常进行交易。”
脑中犹如凭空产生一阵风，那点能为苍生谋福祉的喜悦无限放大。鹅蛋脸上笑靥如花，立刻反应了过来。
戴着长命缕的林念安也下意识点了点头，脖颈倏然产生一点凉气，让她脑袋恢复了片刻清明，感觉有些不对劲。
可下一瞬，情绪再次被拨弄。喜悦的情绪重新占据上风，为能安定下来而喜悦着。
修长的手指夹住那枚铜钱，金眸瞟了眼开心的迷路师姐，接着直视着那笑容和煦的夜星楼舵主。
对面又开始抛投起铜币，“死境存生”四字在指尖翻飞。而在苏清风看过来时，速度陡然加快了不少：
“不知您觉得怎么样？”
月清正襟危坐，身子不自禁开始紧绷。虽步入化神期时日已久，但对上那古井无波的澄澈金眸，内心还是无法平静。
此话一出，其余人也停下手上的动作。她们把目光投了过来，静静地等待那银发金眸的家伙开口。
目光稍偏，与明眸四目相对，苏清风笑了笑，薄唇轻启：
“不错。”
修长的手指一弹，铜钱飞速旋转起来，反射着院内的阳光，“叮当”一声重又落入生金瓯中。
夜星楼舵主手疾眼快地将这枚铜币拣起，藏于掌心，俯视而去。身子忽然小幅度的一颤，望向对面的神色更加敬畏。
若是此时端详这枚铜钱，就会发现。其上的字样从来不是什么“开韶万债”，而是“改朝换代”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