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那么择日不如撞日，便立刻行动吧。”
脑中回想起郑安然、龟奶奶以及许许多多与她们相似的人，柳儒依立刻起身，语气激昂，干劲满满。
“好。”
轻轻拊掌，苏清风金眸眯了眯，积极地鼓励了一下。
这轻轻的掌声让林念安脑子清明了些许，但也仅是些许。她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，但一时半刻又说不出来。
不过见智圣若妖的国师都发话，也不再多言怀疑。对方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。
其实若是细细一想，滥发钱币能救民赈灾就是在胡说八道，除了导致物价飞涨，通货膨胀外，什么也做不了。
战乱灾年，最重要的哪里会是钱，而是粮，是物资。吃不饱，穿不暖，让身无分文的百姓空有钱币，只会导致民怨。
月清一拂面，再次换回那笑得憨厚的糙汉子。收起翻转不停的“死境存生”，视线一直分了部分给那笑吟吟的俊脸：
“那好将该如何将这些铜钱分发下去呢？”
“出师有名，行事有实，名实已明，天下之理方得。万事万物不可来之太易，白发钱财反遭祸端。”
循着话题，林念安说出其间的忧虑，提前杜绝一些弊端，并给出自己的解决方案，
“可假借鬼神之分，宗教之事。比如说曾经大齐坊间流传过财神，我有幸读过杜撰形象的孤本，名实恰如其分。
再者襄阳曾为梵音教的驻地，借宝地生财神，理所当然。”
“妙，实在巧妙。不愧是大家闺秀，博览群书。”
点点头，月清不提自己在襄阳的夜星楼班底，倒是觉得这个鬼神的方案更好，与自己的目的更为契合。
虽说也可以和其他城池一样，漫天撒钱，但效率还是有些慢。
毕竟这次带来襄阳城的夜星楼杀手比较少，他们还要把消息带给替北朝骑兵戍守的城防队。
“三财五显，不得不说还真是巧合。难不成天意如此？”
关于财神，柳儒依也听说过些奇闻轶事。她扫了一圈，心中默数了一下，微微感到惊讶。
而一谈到“天意”，明眸便不由自主地望向身侧。脑中有一瞬间的郁闷，但片刻又被强烈的急迫冲散。
听到这么一说，其余人也数了一下，同样诧异。情绪不断地酝酿着，放大着。
……
曦日高悬，城主府邸，议事厅。
“什么！街上出现五个穿着长相、一模一样，自称财神的人。手上捧着生金瓯，在各处神社旧址内发铜钱。”
听闻手下的汇报后，拓跋卿一拍桌案。吓了前来汇报的兵卒一跳，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，摆了摆手让对方退下。
在厅堂内来回踱步，低头紧皱眉头。那财神的来历，不必讲一定是苏清风等人。可他没有想明白对方这一举动的目的。
更想不通为什么他们会出多一个人？
难不成他们早在襄阳城扎根了势力，从擒羊丘第一次见面后，就入了算计？
还有为什么只发铜钱……
越深想越想不清楚，不理解的地方就越多，思绪很快被搅成一团乱麻。
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一旁的独孤邢，后者也是微微蹙着眉头，手上握紧了横笛，正思索着什么。
感受拓跋卿的目光，若冠玉般的脸抬起，与之交汇。放下端详了许久的铜钱，理了理自己的思路，不急不徐地开口抚慰：
“我未曾从这枚铜钱中看出任何不同，这是北朝官铸的钱币没错。
不过料想这该是夜星楼与那国师交手过了，出这钱的第一层目的大抵是要把我们拖下水。丧失公信力，引发动乱。”
“那第二层呢？”
“试探。他们在试探我们现有的粮草储备，虽不知他们之间达成了什么协议，但流通钱币的目的肯定是为了消耗我们。”
再看了眼这不起眼的铜钱，独孤邢霎时间感受到萧齐“国师”的恐怖，就小小的撒钱举动都能玩出花来，真是深不可测，
“不论我们是否承认这货币的合法性，在名上，已经被出现的所谓‘财神’打击了一番。其次，逼我们陷入两难。
要么允许襄阳城百姓朝我们兑换粮食，消耗我们人马辎重；要么不允许，百姓反了，消耗我们麾下的人命。”
听对方这一解释，拓跋卿瞬间明白这一招的厉害之处，脸色立即难看了几分，手又下意识放在翡翠匕首上摩挲：
“那么我们当如何？是开仓兑粮，还是放弃城池？”
“不，我们都不选。既然我预料不到对方的全部谋划，那不如按照自己的节奏来，见招拆招。”
再次拿起那枚铜钱，独孤邢微微一笑，摇了摇头，
“他们不是自诩财神吗？反正钱是他们放出来的，我们只要紧锁库门不出，逼百姓朝他们要粮。欺软怕硬乃是人之天性。”
“哦，我明白了。独孤兄的意思是，咱们以逸待劳，再反客为主，借刀杀人。”
松开握住的翡翠匕首，拓跋卿恍然大悟，表情舒展开后，拍了拍对方的肩膀，
“独孤兄，能与你结识，真是我三辈子修来的荣幸啊。”
“哪里哪里。”
谦逊地推让了下，独孤邢嘴角也是露出个儒雅自信的笑。
……
勾栏坊市上万人空巷，即便街上有北朝骑兵往返也无用，他们的心境莫名变得慵懒平和，什么也不想多管。
而在破落的几间寺庙旧址内，无数铜钱从三足三首的金蟾内喷薄而出。有人抓了一把铜钱便走，有人装满了衣裳还嫌不够。
源源不断的瓯内光滑如镜，折射伸手之人的面容，以及无数无形的心中情绪欲念。
“有钱了！有钱了！”
“财神爷万岁！财神爷万岁！”
“……”
人们欢呼着，雀跃着，似乎这一刻万事皆允。
有了钱，什么东西买不到？
有了钱，哪里需要工作来挣？
有了钱，又何必受到那些狗大户来盘剥？
……
这一切薪饷似乎都是神明的馈赠，犹如凭空出现的奶和蜜，不必支付任何的代价，此时此刻便是置身于仙国之中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