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朝看似来者不善,但实则并不强求。前来的士兵只是身披甲胄,手中并未执刀戈,没有想拦的意思。
牵着骏马的四人只是停了一瞬,就直接忽略他们,径直而去。面前的士卒也不出所料地没有阻止,只是静静目送。
城主府邸位于襄阳核心,稍微偏北侧。若是走宽阔的大路,必然会途经此处。
“各位,我家主公请诸公来府上一叙。”
迎上他们的是配有护心镜甲胄的校尉、都护尉,态度依旧恭敬,拱手作揖,行大齐的拱手礼,同样没有挡住道路。
林念安挑了挑秀眉,又朝着城主府邸的方向望了望,心中有所思量。再将目光望向苏清风和柳儒依,不发一言。
明眸在几个校尉身上扫了扫,眼神也放下几分戒备。又扭头望向身侧那银发金眸的家伙,后者看都没有看,直直向前。
等到与那些军士走开一段距离,朱唇轻启,小声地询问道:
“清风,我们要赴宴吗?”
“嗯,我听你的。”
语调还是懒懒的,似乎这并不是一件值得说道的事情。金眸眯起,神色有些困倦,恍惚间总是陷入识海深处。
金眸一闭一睁,凝眸望去便是那些傲立在虚天的漫天神仙佛陀,充盈着各色道则的玄奥道法一浪接着一浪,耳畔总是传来听不清的声音呓语。
长长地打了个哈欠,刹那芳华,无数成仙至尊又灰飞烟灭。
意识重新上浮,神态中慵懒之色渐浓,他清醒的时间已经不多了。再说了,这个时代的主角也并非是祂。
金眸的余光望向柳儒依,破妄之眼直透根本。待身旁佳人都被看得耳根发红后,才收回了目光。
“哒哒哒”、“踏踏踏”
人马的脚步声混作一团,愈靠近城主府邸,便愈能看清大门前等候军帅将军。拓跋卿、独孤邢便在其中。
“先生、女士,前面多有失敬。寡人实在仰慕诸公许久,恰逢赠别时日,苦求一叙。再见便是后会无期了。”
躬身行礼,作为一国王子,姿态放得极低,措辞也极其委婉。看似并未强求,实则前去所有路径皆被堵死。
“多谢,那我们便不客气了。”
终是点点头,颔首作揖,柳儒依答应了下来。双手合于胸膛前,握着的铜钱收入储物镯之中。
其余人跟着作揖,那俊脸只是颔首,实在懒得多动。这不知礼数的样子,让北朝将领多有不满,脸上虽不显,心里是骂开了。
不过踏进了府邸院门后,他们下意识地转开了目光,那种愤怒也莫名地很快消失无踪。
襄阳的城主府邸并不算大,其内布设分区较杂,样式礼制是按照先齐时期的诸侯王府承建,还留有伸冤的小衙门。
步入议事厅,早已备好案座,其上带有羊臊子的梆梆面还冒着热腾腾的雾气。
金眸瞥见桌案的面点,微微亮了一下。随意找了个座位便坐了下来,拿起筷子旁若无人地吃了起来。
“国师竟如此不拘小节,佩服佩服。大家先吃,酒足饭饱后,我们再论天下大势。”
还以为对方会先验毒,或是直接不吃这面。结果苏清风反倒坦率地落座,吃下梆梆面,这表达诚意的方式着实特别。
豪爽地笑了下,拓跋卿打破气氛突然出现的尴尬,招呼大家落座。
“吸溜”、“吸溜”……
一时间,议事厅内只剩下吃面之声。
朦朦胧胧间,好像还能听到“咕噜”的吞咽声,不知是在吞咽汤面,还是在暗处吞咽口水。
羊臊子很新鲜,味道很不错,不过和苏清风曾经吃过的还是有所不同。木筷子捞起最后一根面条,看了看,又放下了筷子。
“先生,扮财神的手笔之大,着实让吾艳羡。若孤也有这通天彻地之能,此时何而有乱,可如太阴帝当年。”
口中带着几分傲气,拓跋卿朝着部下与柳儒依等人言明了自己的志向,用萧焱的示例自比,
“想当初,萧帝临五方诸侯,仅率六千精兵,不出五年便雄踞一方,三国鼎立。诸位可知,齐帝言龙之变化?”
柳儒依对此不算熟悉,她把目光投向苏清风,那俊脸此时却金眸半眯,似在假寐,没有开口的意思。
“龙能大能小,能升能隐;大则兴云吐雾,小则隐介藏形;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,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。”
见“国师”不打算回答,斟酌片刻,时刻观察场内变化的林念安丝毫不露怯。
她也想借此地,抒发自己的志向,向苏柳二位展现自己的价值。但这举动让北朝七王子有些不满,递了个眼色,独孤邢抢过话头:
“方今春深,龙乘时变化,犹人得志而纵横四海。龙之为物,可比世之英雄。国师久历四方,必知当世英雄。请试指言之。”
即便被打断了,林念安也不气恼,依旧端庄典雅。目光一直放在了苏清风和柳儒依身上,只要他们俩在,对方就不能拿自己怎么办。
见那笑吟吟的俊脸依旧不言,未曾出言阻止,林家四小姐心下一喜,又与独孤邢针锋相对起来:
“一域未定,二帝不见,天下之纷乱,安能肉眼定英雄?”
“三国时期,三道同存,寰宇尚不统,岂知太阴能称帝。”
被这么一问,北朝七王子的军师丝毫不怵,不答反问,气势咄咄逼人。
“当时之人杰如过江之鲫,宝座岂有多主?”
“乱世之英雄有帝王之气,愚目怎辨是非。”
“太阴有国师辅佐……”
“主公有贤良投策。”
议事厅一言一语,丝毫不让,辩着便真多了几分一决高下的心思。到此处,其实邀宴的意味已经变了。
“独夫欺民,谣风遍万国九州……”
“无非是骂,昭雪在千秋百世……”
“不得而知。”
被打断多次,饶是大家闺秀的林念安再好脾气,也是忍不住回击。话语太过直白,让独孤邢蹭一下就站了起来,气得发抖。
这场辩论诡异地一寂,所有人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