出了北门,那种不协调的情绪才开始反弹。刚才为何他们会与北朝的首领聊得如此畅快,竟然没有感觉到一点异样。
还有财神计算,虽然最后成功了,可规划当初就是草草,尽是缺漏。执行起来更是刀尖上跳舞,稍有差池,便会落个难看的下场。
她们为什么会头脑一热,答应那个夜星楼舵主的计划?
夜星楼舵主!那个月清呢?!
骑在马匹上,无数疑问开始不断地涌现。柳儒依蓦地记起,自从五显财神之后,这位提出计划的夜星楼舵主就消失不见了。
唯一留下的就是……
灵气一抹储物镯,一枚篆刻着“死境存生”的铜钱回到掌心。
拿到眼前打量,就是一枚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铜钱了,也不是什么法器。顶多就是其上的铜臭味非常浓烈。
余光朝侧边瞥去,既然苏清风能拿到这枚铜钱,那对方一定见到了月清,说不定会知道什么,或者说他们又一起谋划了什么。
通过方孔,能看到纯白无暇的婵娟。
抿了抿朱唇,柳儒依还是按下了一探究竟的心思。即便帮不上什么大忙,可她也不想给苏清风添乱。
只不过这种事事都被蒙在鼓里的感觉确实不好受。素手收起铜钱,低下头不想说话。
月霜照马蹄,北向驰道上。白骨露于野,千里无鸡鸣。
萤火林中绿,阡陌空村里。荒寺无人问,其间多少年?
“天光已沉,不如就暂时在此野寺休息,明日再走。”
面前的寺庙墙壁灰绿破败,枯枝杂草胡乱生长,显然许久没有人打理过了。柳儒依一拉缰绳,回头看了看其他人。
“嗯,都依你。”
指节分明的手也轻轻摸了摸马头,语调依旧慵懒,一副时刻准备睡着的无精打采样儿。
“我没有意见。”
“我也没有。”
下了马,进了衰朽的寺庙,就能闻到一股草腥味。鹅蛋脸上秀眉微颦,素手掐诀,一阵大风将其间气味灰尘都吹走。
柔白修长的手指并拢,另一只手取出云水剑,随意耍了个剑花,就听簌簌几声,枯枝杂草便斩出多段。
运转《酒紫离火诀》,驱使起灵气,朝着手心一摄。寺院内就已经堆积起厚厚的柴草了。
剑尖燃起碧水癸火,火光若碧蓝色的精灵,落在薪柴上,顷刻就燃起熊熊火焰,照亮了四周。
动作行云流水,加之柳儒依月下持剑飒爽的英姿,一时间竟然让林环儿看得痴了,眼中直冒小星星:
“好厉害,这就是仙法吗?”
捂着自己的小嘴,惊声赞叹道。
虽然金眸眯缝着都没有睁开,苏清风也跟着轻轻拊掌,对柳儒依夸夸:
“依依,好厉害。真的很可靠呢。”
借着火光,林念安却在仔细辨认着什么,墙壁上似乎在寺庙荒芜后,有人来过,题诗一首——《山坡羊·渠邺怀古》
【峰峦如聚,波涛如怒,山河表里渠邺路。望南都,意踌躇。
伤心乾元经行处,宫阙万间都做了土。兴,百姓苦;亡,百姓苦。】
题诗之人没有落款,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留的,墨迹近乎渗透进入墙壁,快要看不清了。
以古见今,今当如是,令人感慨。
林环儿凑了过来,朝着墙壁上看去,也看到了那写意残乱的黑墨。可惜她不识字,看不懂。
“小姐,我去帮你找找有没有干净的草褥。”
“嗯。”
趁着林家四小姐感怀古今时,作为贴身婢女的她,已经熟练地扫查起古寺了。
金眸也扫了眼,不过也仅是扫了眼。接着,指节分明的手一翻飞,拿出一面背刻龙首的青铜镜。
刚要有所动作,就被一只柔荑捏住,手疾眼快地拿下,明眸睁得极大,有些生气地瞪着这笑吟吟的俊脸。
柳儒依选择在古寺中歇息,而不是直接露宿野外,就是为了让苏清风不要动用启龙镜这种天罡灵宝级别的底牌。
这家伙倒好,一点没有发现自己的心思。
澄澈的金眸中略带几分疑惑,眨了眨眼,故作俏皮。朱唇大张了一下,本想责骂几句,但话到了嘴边,又舍不得。
最后只是不轻不重地说了句:
“我带了两条垫在地上的毯子,不要你来。这鉴子我先替你保管着,等天亮时还给你。”
歪了歪头,苏清风没有开口,只是一味地凝视着那双明眸。两者之间空气都变得有些急促与灼热起来。
鹅蛋脸下的心脏怦怦跳,似有小鹿乱撞,两颊也不知道为什么变得潮红起来。随着时间推移,那红晕在火光下好像要滴出水来。
“好,都依你。”
嗓音依旧慵懒,金眸眯起,薄唇微张,神态中仿佛带着一丝欣慰。
对,就是欣慰。
柳儒依也不知道为什么,面前的心上人似乎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高兴。虽不清楚缘由,但苏清风高兴,她也高兴。
羞赧的脸上红霞浸染,朱唇扬起一丝弧度。
储物戒中灵光一闪,取出两叠整齐干净的绒毛毯子。若是细细嗅闻,可以嗅到幽幽的昙花香。
想了想,迈步将一叠递给林念安。
后者很是意外,先是看向柳儒依,接着又瞧了眼那银发金眸的家伙,若有所思。点点头,接过毛毯,微微躬身,礼貌道谢:
“谢谢你,柳仙子。”
“没关系。在筵席上还要多谢你,替我们解围。”
柳儒依表达了善意后,在已经除尘的干净空气再次施展了几次除尘术,这才铺下,理好毯子。
缓缓地盘腿坐在毯子一侧,忽又觉得不妥,换了一个姿势,双腿并拢弯腿,只露出白皙的大腿。
“清风,我没有带枕头。要不你就躺在我的腿上吧。”
“好,都依你。”
先是感受那蓬松的银丝挠了下,然后是整个脑袋的重量压了上来。柳儒依原以为会很沉,实际上并没有。
低头近距离望着那张俊脸,似乎每根发丝都能看个真切。柔荑缓缓下探,又停在距离银发一指处,不敢再逾距半分。
悬于半空的掌心能感受到温热的气流,不知是膝上人的鼻息,还身旁“哔啵”作响的篝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