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起曦光未至半山，马蹄再次踏过印有人迹的泥地，踩过无人清理的枯败槲叶，一路向北，不知去往何方。
路边凸起的小坡上长着淡白的小花，即便无人欣赏，依旧开得鲜艳而又旺盛。
……
“踏踏踏”、“踏踏踏”……
一行人从天光微曦奔袭到太阳正烈，终于是看到了一块歪歪斜斜的木牌子，上面写着——**村。
上面的字迹有些模糊不清了，也没有人来将上面的墨迹再补完整。
轻轻拽了拽缰绳，马蹄慢了下来。
踏进村落，可以看到两棵树。一棵枯萎了，另一棵也枯萎了。
阡陌之间荒无人烟，听不到鸡鸣，也没有犬吠。低矮的茅草屋，泥泞的小路，废弃的田地，没有小孩在玩闹。
记得上一次见到类似的场景，令凋敝村庄的是鸡怪邪祀、佞人当道；而这次面前这十室九空的茅屋，是因为王朝战乱……
总之，各有各的不幸。
地上凌乱的踩踏痕迹已经凝固，看来是离开了很长时间了。
漫步在屋舍乡道之间，柳儒依早已没有曾经的怜悯与哀愁，心里只剩下平静，以及一丝丝恍惚。
曾经她能阻止至阴村的荒祀野祭，而如今自己又能为这场战争做些什么呢？
脑中不由得响起心底的声音——
【……天命之子也叫应劫之子，所以只要取走他的身上的气运天命，一切就会终结……】
明眸的余光不经意地瞥向身侧，那银发金眸的家伙神态慵懒，脸上仍然笑吟吟的，似乎对眼前的荒芜不甚在乎。
‘取走了天命之后，一切真的会结束吗？’
明眸摇晃了下，这个问题在柳儒依的脑中萦绕。
她不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，不过苏清风既然是天命之子，或许取走天命后，他也不必被裹挟着，大概就能停下来了吧。
只要一切都结束了，他就能专心陪伴她了。
对，就是这样。
无意识地点点头，明眸闪烁着坚定。握住缰绳的手加了几分力道，勒地胯下的骏马有些难受。
从村南骑到村北，荒无人烟。气氛沉默，直到出了村，林念安才似有所感，低低吟诵两句：
“兴，百姓苦；亡，百姓更苦。”
再往北行了数里，他们终于遇到了活人，只不过是拦路打劫的山匪盗贼：
“哟！几个姑娘都长得细皮嫩肉的！桀桀桀！”
“这三个姑娘，只要你们不反抗，我保证你们跟爷爷我吃香的，喝辣的。”
“跟他们废话作甚，还不快抢了。瞧这娇嫩的样儿，一定是大户人家。还是这乱世好，能让我们都摸上世家的小姐。”
“……”
十几个身穿粗布麻衣，外罩一件薄薄的板甲，手上拿着砍刀、弓箭等武器，一看就知道是溃军成匪。
秀眉微颦，鹅蛋脸上露出厌恶与不满，手已经放在储物镯之上。灵气一抹，握住云水剑，皓腕一甩，便是一道桃花荡。
灵气裹挟剑势，化作锋锐的刃波，斩在对方身上的板甲上，只是听到“砰砰砰”数声，直接将身上单薄的防御击个粉碎。
包围她们的匪徒皆是后退了数步，脸上一片苍白，嘴角溢出红漆。
不过表面上，皮肉未曾出现任何伤痕，只会感受到持续不断的隐隐刺痛；但实则其内的五脏六腑已经被震碎，活不长了。
“点子扎手，风扯紧乎！”
“点子扎手，风扯紧乎！”
喊了两声，这群兵匪刚要抽身离开，远处又跑来一波人。领头人手握泼刀，其余人则是手握锄、铲、镰等农具：
“别让那些偷粮的贼人跑了！”
“抓住他们！抓住他们！”
“……”
人声鼎沸，气势汹汹的场景让柳儒依挑了挑眉，云水剑随手一挥。
一道无形的剑光闪烁一下，能听到细微的割开麻布声，旋即便可以听到惨叫：
“靠！老子的腿！”
“断了，脚筋被谁给挑了。”
“娘的，该死。”
“……”
粗鄙不堪的骂声直让人皱眉，柔荑再一翻转，云水剑又是一晃，天地安静了。
仅是出了三剑，柳儒依再轻轻一荡，沥干剑身上的红漆，收剑入鞘。动作行云流水，截然是一副老剑客的样子。
摔倒在地、不能动弹的兵匪一捂脖颈，只觉得温热。拿到眼前一看，一片殷红，眼睛霎时瞪大。
他们的嘴里拼命地想要说些什么，手上疯狂扑腾，可惜声带被割开，嗓中的气全都泄露出去，只能发出无意义地“嗬嗬”声。
努力向上偏转目光，只能仰视着马腹。不甘的眼神再次平视，异常怨毒地望向赶过来的人群。
做了几个原因不明的手势，眼前的视线逐渐模糊，身体的温度也飞速下降。在人群赶到苏清风一行人面前时，恰好失去了呼吸。
为首拿着泼刀的壮年，神色变得有些异样，不动声色地仔细打量着骑着骏马的四人。
“我们是附近清河县的府兵。感谢几位大侠义士出手相助，处死了这些个窃粮的贼子。为表谢意，特邀各位来县城一叙。”
他拱了拱手，学着书籍中的描述，躬身做足了礼数。
金眸随意地扫了扫地上冰冷的躯体，并没有发现什么布袋，或者什么粮食碎屑。
薄唇勾了勾，又眯眼感受了下，精神因为愿力振作了些：
“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。”
数十个镇民闻声望来，莫名感觉苏清风很亲切、很顺眼。他们一路上的态度肉眼可见开始变得热情。
十几个人去抬那些兵匪的躯体，其余人簇拥着马匹，一路上向着苏清风等人介绍起清河县。
内容也没有什么特别的，无非就是说出生在清河县的名人，或者是清河县有名的县令，亦或者仙神的谣言传说……
苏清风就是这么百无聊赖地听着，其余人倒是和镇民交谈得有来有往，套取不少信息。
进入县里，也有了点人气。虽算不上多，但比之前路过的村子可热闹多了。
路上行人皆是穿着朴素，他们四个走在街上倒显得鹤立鸡群，过于吸引眼球了。自然也引起了别人的议论：
“外乡人耶，竟然还敢穿的如此华丽！”
“快走，快走，都不要凑热闹了。要是神仙降罪，再不能长粮食。”
“莫怪莫怪，白帝神仙莫怪。”
“……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