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几位先随我来,我们清河有个不成文的习俗,还请见谅。”
将马匹安顿好后,泼刀壮汉领着苏清风等人朝着文庙方向走去。越是接近清河县的庙宇,百姓就越多。
比起连岳郡,甚至洛邑的文庙都要热闹,甚至说得上是摩肩接踵。等到走近一看,才发现里面早变了模样。
摇卦的竹筒被收走,甚至连诸位的无面神像都替换掉了。位列正中的不再是太泓,而是一尊那人身狐首的石像。
盘坐梵教佛祖莲台,身后尾巴足有上百,各执一柄法器。似梵非梵,似狐又非狐,牌位上写着——白帝。
看到这个白帝的形象,金眸一下就瞪大了。仔细感受了一下,发现里面的愿力竟然……
比那个丢在角落吃灰的无面神像还少。
看来是已经有人抽走使用了,而且其内的愿力可比无面神像驳杂太多了。
扭头扫了一圈,金眸倒映着百姓们萎靡的精气神。这抽取力度哪里是神道,三道劫里的魔道与此相比不过也是大巫见小巫。
后天的精气神不足,若是无法及时补充,便会折损寿元。这就是《中州大陆编年实录》所说的——
【……魔道昌,则百姓消亡;……】
优点就是修炼速度快,不问出身,不看根器,只要你足够心狠手辣,足够冷血无情。修炼到媲美仙道大乘的速度是最快的。
但缺点也十分明显,有损天和,越强需要的血食便越多。每上一层就要经历一次问心关,挺不住便会灵气失控,爆体而亡。
也就是《中州大陆编年实录》所谓的——
【……魔道灭天而为,争一线生机】
“青丘涤尘,诸相无雾;白帝为引,照见本真。”
庙祝手握特殊手法炼制的法器,散发着隐晦的气息,虹吸起面前朝拜者的精气神,投注入香炉法器之中,
“一转为地,呈众生痕;二转为灵,引渡迷魂;三转为宙,破刹用尘……”
本来一切还正常,念到这里,苏清风金眸就已经开始眯了起来。这引渡的波动虽然微弱,但那域外气息还是被他嗅到了。
不过就仅凭一县之民,再精湛的引渡之法能难以撬动太初界的空间壁障。可若是十县、百县、千县……那便不一样了。
量变引起质变,撬动壁障,破开空间,域外之人便可降临了。
说来这域外势力还真是急不可耐,太初界刚开始由虚转实,就开始动用手上的底牌征伐,做小动作。
“身如朝露,命若蜉蝣;以血为契,以魂为舟……”
祷词说道这里,就连不精通凡俗祭祀的林环儿都听出问题来了。这哪里像一个正常教义会有的词。
但被引导的百姓浑然不觉,他们的眼中已经开始变得空洞茫然,虚弱的身体被抽走无形的精气神,嘴中依然在无意识地念着,
“天穹余烬,归彼肉身;来时无迹,去留无痕。”
“叮铃铃”那法铃无风自动,声音初闻之时,只觉得清脆悦耳,使人不由得沉溺其中。
无数美好的幻想开始在脑中浮现,就柳儒依也被这摄人心魄的铃声吸引,沉醉于心底最美好的幻想之中。
金眸中也开始倒映出无数画面,又是老三样“权财色”。指节分明的手虚握,画面开始飞速远去,又急速倒带。
漫步在这虚幻的世界中,直到苏清风重新看到熟悉的场景时,才轻轻一个响指,世界才继续流转。
望着四周干净宽敞的道路,两侧房屋方方正正,十分整洁,窗明几净。街上有化形的狐妖牵着毛孩,悠哉地散步。
书店里热卖着《三年炼器,五年模拟》、《白帝编年史学》、《齐物,从入门到入坟》……
一切是那么熟悉,一切又是那么陌生。
“晕开的笔墨难落下,
明月穿云过离人各天涯;
梦一刹繁华落下,
……”
不远处的影音店播放着时下最流行的歌曲,唱词幽幽,平静而释然,又好像包含许多意难平,
“……
心无怨,等闲一场梦,难留;
落了眼眸,上了心头,他的温柔。
他孤身纵马一去,相思放下;
满头青丝,敌不过空牵挂。
……”
走着走着,在一栋设计简约明了的居民楼下驻足,苏清风转身走入。
推开一间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门扉,一位中年男子坐在沙发上,看着夜鑫商会刊印的《夜鑫酒液一览图鉴》。
“正一,过来给我搭把手。家里的油也快用光了。”
厨房里传来苏母的声音。
“烦死了,真是的。还是上次那种油吗?”
嘴上抱怨着,但动作却丝毫不含糊,苏正一立刻起身询问。
“嗯。记得给自己带瓶酒,对了,只能拿小瓶的。喝多了对身体不好,你的身体不适合喝。”
“知道了,知道了。”
虽然话是如此地不耐烦,但苏清风分明看到苏正一脸上是幸福的浅笑。
目送着苏父离开,这银发金眸的家伙,绕过他们,一步一步地上楼。推开那间既熟悉又陌生的房间,里面的味道令人怀念。
指节分明的手轻轻抚摸了两下床褥,若是在彼刻嗅闻,一定能闻到淡淡的栀子香。
这里除了过去的记忆,什么也没有留下,什么都没有带走。
最后,推开了苏明月的房间。
“哥哥,哥哥,你快继续给我讲讲《总有妖怪觊觎我师尊》,老唐到了女儿国之后呢?他是不是娶了女儿国国王?”
红色的双马尾上带着一个发夹,其上印有大香蕉的图案,显得有些滑稽。
这时候的苏明月站起来,还不到他的大腿,也还亲昵地喊他“哥哥”,而不是“杂鱼哥哥”、“臭杂鱼”。
和苏明月坐在一起的银发背影似有所感,扭头转身,两对金眸四目相对,彼时的苏清风和此刻的他进行了良久的对视。
好像跨越了时空,又仿佛仅是无意地发愣,彼刻的祂转过身,讲解起话本故事的走向:
“不是哦。美人乡虽好,但老唐可是背负着大唐所有人的使命。耽缅于美色的话,大唐的所有百姓都会惨遭罹难。”
祂这话好像只是说给幼年苏明月听的,又似乎不只是这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