移开了目光，这些个问题并不该苏清风来考虑。他既不是人类，又不是生灵，还是让别人头疼去吧。
金眸扫过其余人，他们的目光皆有波动，心思各异，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么。
挪到那泼刀壮汉时，对方也在观察着他们。或者说从祭祀开始，以他为首的一圈人，都在用余光偷窥着。
估计是想看看通过自己一行人对拜白帝教的态度，来推测自己是属于哪一方势力，再进行下一步抉择。
不过他们确实看不出什么门道出来，除了林环儿脸上有惊讶与疑惑之外，其他几位表情淡淡，根本看不懂对拜白帝教的态度。
尤其是关注的重点——柳儒依，从村道上三剑斩杀所有“兵匪”，便能看出对方的侠肝义胆、武艺高绝。
拜白帝教的主祭有言：习武之人，富贵之人要积极拉拢，若能成功拉拢入教，引荐者皆可得金银米肉等奖赏，并在教中擢升地位。
他们带苏清风一行人入清河县，也是出于以上考量。
一是贪图这拜白帝教的奖赏承诺；二是他们武艺高强，说不得看到他们图谋不轨，便也丧生剑下。
反正不管如何，这里都是他们的地盘。若看不惯拜白帝教，也是他们人数占优。
泼刀壮汉眼中有着踌躇，反复下不得决心，最后只好扭扭捏捏地给庙祝递了个眼神，不断目光交流。
庙祝当然早就注意到了苏清风一行人，但面对泼刀壮汉的眼神，他只能假装视而不见，心里早骂开了。
有镇民给他通过气，三剑斩杀十来人，那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习武之人，而是修仙者、练气士。
清河县这小庙，哪里容得下这几条大龙。
更不必说他小小拜白帝教的庙祝本身没有什么神通，不论这修士来自哪方势力，总路法台或仙盟，他们都惹不起。
别看他人还在例行典仪法事，其实魂走了有一会儿了。
没听到这次摇晃法铃时，都比往日里急促吗？！真没有眼力劲儿。
不过庙祝强作淡定的态度，给泼刀壮汉给弄急眼了。苏清风感觉后者的脸好像越来越红，眼睛也越瞪越大，随时有可能掉出来。
终于，那壮汉忍不住了，粗声粗气地问了出来：
“庙祝，我带了四个新人过来。不知能否让他们入我们拜白帝教？”
他当然问的不是能不能入教，而是能不能拿到教主承诺的好处。但这一开口，所有百姓的目光都集中了过来，无形中增加了更大的压力。
本来就惊恐得不行，庙祝听这话，整个身子都颤抖了一下，面色白了白。眼睛不敢直视，继续假装“白帝”附身，装高冷。
歪了歪脑袋，俊脸上依然笑吟吟的，视线在两方身上游移。
“清风，他好像在害怕。我们有这么可怕吗？”
朝着苏清风靠了靠，鹅蛋脸上秀眉微颦，柳儒依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，实在有些疑惑，用灵气给前者传音入密。
耸了耸肩，金眸倒映着越发紧张的氛围，表示自己也不清楚。大概本身心里有愧，兴许就是单纯地畏强，也可能是其他什么原因。
“嗯，我们也是刚来清河县。素闻此处有名教，不知能否让我们了解一下拜白帝教的由来与教义。”
就在气氛即将达到冰点时，林念安开口替他们解了围。措辞得体，语气柔和，让人生不出厌恶。
“呼”很明显地听到有松了口气声，庙祝的脸上恢复了点血色，再次端起严肃的神情，语含恭敬地开始背诵他见过的教义：
“自道祖传道之后，人妖二族共分听道席位，三道之中各有人杰出，其中白帝为最，三道之极也。
白帝神乃承天道之命，顺天应命，不忍苍生受苦。从界外取来灵气、灵土，教化生灵，约束己身，繁盛世代……”
百姓眼中闪烁着崇拜，而苏清风却是懵的。
啊？是……是这样吗？
虽说那时确实引渡了混沌中的炁，虹吸到更多灵气，让粮食、灵物等更多，但承天道之命，那真就是在胡扯了。
“……自邪火一出，混乱朝纲，不振时势。白帝不忍苍生再受罹患，可苦于飞升成仙，故传习天命于天贤皇……”
前面铺垫了一大堆，果然开始图穷匕见了，听那庙祝咽了口唾沫，继续背诵，
“……天贤皇乃须不世出萧氏人杰，白帝寻得太阴帝之苗裔，又健在帝位，赞其容貌甚伟，恍若天选神人。
恐其桀骜自满，必先苦其心志，劳其筋骨，饿其体肤，空乏其身，行拂乱其所为，所以动心忍性，曾益其所不能……”
然后就是各种生僻的夸耀，用华丽的辞藻、传奇的经历给神圣性与合法性背书。听得苏清风恹恹欲睡。
这些神叨叨的话，让柳儒依同样皱眉。碍于礼貌素养，她还是耐着性子继续往下听。
余光一直停留在几人身上，庙祝心下一紧，立刻精简，加快了讲述的节奏：
“……云起梦泽显帝灵，神仙渡化，托梦于天贤皇，有言曰，‘法分贵贱，非善法；吾行法，当等贵贱，均贫富’……”
这传梦之言的理念，倒是让柳儒依眼前一亮，不过也仅此而已。她并不关心这个，只想知道一个问题。
待那庙祝终于说完，鹅蛋脸上露出几分急切，近乎是脱口而出：
“你知道‘神仙渡’在哪里吗？”
神仙渡？
一颗心刚因为说完教义松懈了些，又被这么一问提了起来。庙祝的脸上闪过一瞬间的慌张，绞尽脑汁地开始回忆这个地名。
可惜，搜罗完所有的记忆，依旧空空如也。他根本没听说过，就不知道。
望着明眸那热切的目光，灼热地让庙祝的脸上越发苍白，最后咽了咽口水，喉头滚动了两下，涩声道：
“这位仙子，恕我等实在不知，我在教中也只是庙祝，人微言轻。‘神仙渡’此地实在是不知。”
看到鹅蛋脸上的失望，他的脸色更加苍白，两股战战，几欲昏厥。
闻听“仙子”二字，那引苏清风一行人来此的泼刀壮汉回想起那耀目的三剑，终于意识到不对劲，默默将众人护至身前。
素手缓缓握紧，又扫了眼这群神色惶恐的百姓们，柳儒依还是叹了口气。
可正当她想要放弃时，自己的衣角却被轻轻拉了拉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