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神仙渡？这是哪儿？我怎么也没有说过？”
“我也没有，你听说过吗？穿这么好，莫不是刁难我们？”
“没有，俺都没有出过清河县。其他地方来的有知道神仙渡吗？”
“……”
围在一起的百姓纷纷地讨论起来，不论是本地人，还是逃难而来的，都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。
没听说过就对了，因为“神仙渡”这个名字就是苏清风当时胡诌的。
“仙子姐姐，我听说过这个地方哦。”
一位穿着不合身的灰色衣裳，麻布裤子上打着补丁，穿着草鞋的小女孩再次拉了拉柳儒依的衣袖，用仅两能听到的声音，小声地说道。
明眸投来了希冀的目光，看到身下的小姑娘时，又是愣了一下，恍惚间又好像看到了那个偷灯笼的郑安然。
心态一下柔和好多，腿部微曲，靠近了这个小姑娘，语调不由地温柔了几分：
“嗯，我知道了。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？”
柳儒依这蹲下的举动一下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，脏兮兮的小女孩感受到无数道直勾勾的视线，有些胆怯，但依旧勇敢开口：
“我叫恭无念，我知道神仙渡在哪里，几位哥哥姐姐先跟我走。”
金眸也瞄了对方一眼，嗅了嗅，清楚了什么后，苏清风那笑吟吟的嘴角又上扬了几个弧度。
“你这小丫头片子知道什么‘神仙渡’啊！”
“定是骗人的，这丫头片子从小就知道骗人！”
“不如你现在就告诉我们，我们也好帮几位贵人分析真假。”
“……”
听到恭无念的话，一旁被抽了精气神的信众们着急了。他们见苏清风一行人衣着华贵，泼刀壮汉又不敢惹，定然是一大机缘。
其中有机灵的人，眼珠子一转，也开始大声嚷嚷起来，
“我也知道‘神仙渡’在哪，让我来告诉你们。”
“我也是，我也是。”
“……”
这嘈杂纷乱的噪音让鹅蛋脸直皱眉，就在她手放在储物镯上，准备拿出云水剑时，那庙祝蓦地大喝一声：
“做什么！做什么！白帝神之前大闹，就不怕白帝不喜，再不增生了你们的粮。”
此话一出，文庙里顿时安静下来，众人面面相觑，神色中有着畏惧。
“就是就是，给仙子们让道，别触了眉头。”
泼刀壮汉也腆着一张脸，堆满笑容，给附近的青壮使了一个眼色，主动让开一条道，阿谀奉承起来。
秀眉蹙得更深了，柳儒依非常不喜这种市侩的趋炎附势行为。虽说不上对错，但着实让她恶心。
“走。”
直起身，柳儒依目光扫了一圈，语气有些不悦。
没有给泼刀壮汉好颜色，主动牵起恭无念的手，并不嫌弃，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了。
对方这苦心经营的表情一僵，但依旧笑着，只不过越来越难看。拳头越握越紧，但捏得“咔咔”作响后，又无奈地松开。
在踏出文庙的最后一刻，苏清风回头看了看还停留在原地的百姓们。
金眸倒映着他们萎靡的气色和干瘦灰败的身影，以及那充满希冀而又麻木不仁的眼神。
一息后便收回了目光，跟着恭无念朝着一户人家的院方走去。
……
清河县，西郊。
小院破落，连顶棚的茅草都缺了大半，露出的房梁木都被抽走了几根。
“小姑娘，你家里人呢？”
“都死了。”
回答地异常平静，恭无念给他们搬出四张矮凳子，说是矮凳，实际上就是几块造型古怪的石墩子。
“抱歉，戳到你伤心处了。”
听到这个回答，鹅蛋脸上神色一暗，知道自己失言，十分不好意思。
“没关系，习惯了。”
短短的六个字不知包含多少心酸。柳儒依看向那忙碌的小小身影，又露出几分心疼。
“这茅草，这房檐木不是自然损坏的。”
望见这小院陈设，林环儿罕见开口了，似乎是想到什么痛苦的回忆，又缄口不语起来。
“什么意思？”
闻此，鹅蛋脸上闪过疑惑不解，扭头看向林念安的婢女。没有明白什么对方的话。
这茅草、房梁不是大风刮走的、吹断的？
“被吃绝户了。家中没有年轻的男丁，就会被乡县里的其他邻居欺负抢砸。”
林环儿见恭无念进屋收拾去了，才缓缓地小声开口。柳儒依和林念安都没有听闻过这种情况，皆是微微皱眉。
“那龟奶奶不是也只有她一个人吗？”
柳儒依下意识地反驳了句，却见苏清风摇摇头，轻声替对方解释了句：
“那是因为有北朝军队这条强龙压着。”
听到这个匪夷所思的结论，鹅蛋脸上更加不解：
“难不成襄阳城的北朝骑兵还是好人？”
“不算。恶与更恶，皆是盘剥又何来高下。”
再摇摇头，柳儒依本还想问什么，却被恭无念打断了：
“仙子姐姐，这是狗蛋哥给我的饼子，给你们吃。”
那是块不到成年人巴掌大的面饼，皱巴巴，黑黢黢的。莫说是他们了，就是给马吃，马都嫌弃。
但却被他藏在了胸口，包的严严实实的，宝贝得让人心疼。
素手接过黑黢黢的饼子，柳儒依在对方紧张的见证下，咬了一口，立刻露出笑容：
“嗯，很好吃呢。”
她又说谎了。这饼又干又涩，坚硬地好像在啃树皮。
“呼，那就好。”
见到对方吃下后，恭无念好似松了一口气，整个小小的身体都放松下来，接着又迫不及待地催促道，
“那我们现在就走，去‘神仙渡’。不能耽误仙子姐姐时间。”
“好好，现在就走。”
一只素手前去摸了摸对方的脑袋，柳儒依反手将饼压回袖口，灵气一勾，收进储物镯内。
后者也很乖巧，任由她摸着，犹如一条摇尾乞怜的小狗。
“你们去牵马，我带这小丫头去清河县北门，我们在那里集合。”
指节分明的手也轻轻抚摸着恭无念的脑袋，语气依旧慵懒。
“好。”
“是。”
见苏清风开口，其余人都没有意见。那脏兮兮的小丫头却紧紧拉住了柳儒依的衣角，不敢扭头。
“乖，松手。清风也是很好的人，小姑娘你就乖乖跟着他，我们一会儿北门集合。”
见恭无念目光中有着畏惧，柳儒依脸上噙着浅浅的笑，蹲下身柔声细语地安抚道。
“好的，仙子姐姐。”
见卖惨不管用，这灰扑扑的小姑娘才恋恋不舍地松开手，点点头。一直目送着三女离开，似乎真的非常依赖。
待破旧的小院中只剩两道身影，那银发金眸的家伙才语气慵懒，轻启薄唇：
“你其实根本不知道‘神仙渡’在哪儿？对吗？”
对上那笑吟吟的俊脸，恭无念根本不敢直视金眸，娇小的身子沉默不语，轻微地颤抖着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