鹅蛋脸上露出思索，可不论她如何回忆，那日在白帝神像面前进入的幻境早已模糊。
留下的记忆除了“神仙渡”这三个字之外，就只剩那让她魂牵梦绕的场景——喜鹊飞过檐角，婚服三拜公堂。
“一拜天地，日月昌。”
“二拜高堂，福寿长。”
“夫妻对拜，同心结。”
耳畔似乎也开始回响起如梦似幻的恭贺声，朱唇不自矜地就挑起了弧度，明眸中满是甜蜜。
不行，她还是要找到“神仙渡”，万一幻境中的一切都是真的呢？取走天命后，兴许她想要的都能够实现。
柔荑在地图上找寻着。也不知是否为巧合，恭无念圈定的范围恰好就在云梦泽的琅琊处。
也就是说，倘若林念安推测是对的。“神仙渡”或许还真给小姑娘蒙对了，到时候即便她什么也不说，也没有任何关系。
到那时，恭无念依旧是一个“诚实”的小姑娘，完全没有必要顶着如此大的压力承认自己的谎言。
这种巧合，真像上天开的一个玩笑。
“嗯，那路线不变，还是去云梦泽的琅琊。”
必须去看看，在没有确认之前，柳儒依是不会死心的。
她知道自己其实算不上多聪明，对面那些老狐狸的经年谋算，实在是想不明白，也理不出一个所以然。
因此，她选择了一个最笨的方法，亲自去看、去试，即便前方有千难万险，柳儒依也会想办法趟过去。
那银发金眸的家伙就这么安静地听着，嘴上叼着一根不知从哪里摘来的狗尾巴草，也望向东北方，眼神幽幽。
……
目光越过茂盛的林子，穿过山岳，望见尘烟滚滚，黄沙漫漫。收回拉开帘子的手，李响朝着马夫问道：
“吴冕，这里离洛邑还有多远？多久才能到？”
“还有一万八百里，至少还需要三千一百二十六天。”
“什么！？”
被“别”的回答震了一下，李响以为自己听错，本想再确认一下，却听驾马的车夫反问：
“李天闻，小人有一事不解。你想要报效的齐，到底是萧齐，还是曾经大齐？”
“这两者有什么区别？”
“萧齐，一国之地；大齐，人族之地。”
听到这儿，李响再迟钝，也意识到了这些日子给自己当马夫的人身份并不简单。
他斟酌了片刻，甚至并没有犹豫多久，给出了自己的答案：
“那自然是天下黎民。”
“好！李先生高义，先生够高。”
哂笑了下，“别”的话有些意味深长，她的眼眶中化作纯黑，抬头望向远方的烟尘，
“但不够硬。”
“什么意思？”
“圣火熊熊，大争之时，治世之学，也是取乱之道。”
望见了北朝的骑兵，手上一用力，车辇前的马匹们长嘶了一声，速度立刻慢了下来。
坐在车厢之中的李响一愣，琢磨起“别”说的话，显然还没有听懂她到底什么意思。
而在远方疾驰而来的骏马之上，一位面如冠玉、腰佩翡翠匕首，另一位则手握横笛、气质超然。
这群北朝骑兵此西去，求得便是在这龙蛇之变中的治世机缘。
……
马蹄踏踏，扬起河滩的沙土，迈入了燕云州境内。
燕云州的云，指的就是云州城。而燕云州的燕，据说在诸侯国林立时期，大多数是燕国的统治区域，故取名带有“燕”字。
至于区域名字的具体由来，早已不可考了。或许存放在京畿的翰林院史料库中有记载，但朝代更迭，可信度就不得而知了。
毗邻燕云州的是兖州，两州之间共享有一道山岭隔开，名曰齐岭。
而在齐岭之中最高的山峰叫泰山，相传是大齐始皇帝萧焱山顶封禅时，定下的名字。
过齐岭之时，林念安总是不自禁地抬头朝泰山望去，似乎是一种来自文化血脉深处的吸引。
不过苏清风依然恹恹欲睡，金眸只是简单一瞥，便收回了目光，感觉平平无奇罢了。
“过齐岭，再往北走，便能看到云梦泽了，清风。”
一只柔荑捏住叠得方方正正的地图，伸出纤长的素指在上面艰难地比划着，另一只手紧紧地揽住了身前坚实的身躯，嘴中无意识地叨叨。
“嗯，我在。”
指节分明的手百无聊赖地玩着马鬃，这银发金眸的家伙嗓音懒懒的，似乎并没有认真听柳儒依到底说了什么。
高悬的烈光逐渐西落，尚未入夏，午后的春风吹在人身上依旧能感受到一丝凉意。
过了交锋最激烈的檀渊州，亦或者渠邺郡后，那种荒芜凄凉的场面便少了很多。
山清水秀，战乱还未波及到此处。
水汪汪的眼睛望着浮光掠影的风景，恭无念恍惚间竟然觉得此处和如今的清河县是两个世界。
驾着骏马，从极远处看去，甚至已经能看到城池了。在夕阳的映射下，似乎都泛着神圣的华光。
那是神仙渡吗？
她不知道，连世界上到底有没有神仙渡她也不确定。不过那里看起来那么美好，应该是神仙渡吧。
目光远眺能望见，似乎是很近，可骏马急行到夜幕降临，急行到明月高悬，却依然没有到达。
她们依然能看到，似乎离得更近了，实际上还很远。
“哔啵”、“哔啵”……
火星在橘红色的篝火中跳动着，其上烤着两条焦糊的鲫鱼，不经过任何调味。鱼脂已经被烤得滋滋冒油了，看起来似乎很美味。
可放在嘴里一吃，又是另一番感觉。不说味同嚼蜡吧，也只能说是索然无味，只中看却经不起品。
好在大家的心思都不在烤鱼上，只是粗略地尝了几口，咽下后便不吃了。
她们的视线都被远处的华光吸引，那里是她们的目的地。河面上的宫殿折射着白芒，似乎真有神仙居住。
可里面真有神仙吗？
她们不知道。
不过这并不重要，只要到达那里，到达彼岸就好了。
大概到达那个地方，到达“神仙渡”，所有问题都会有答案吧。
……
湖泽中央处，结合了百姓愿力的三彩玉散发着明亮的华光，宫宇内，只有萧璑琊盘坐在金色莲台之上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