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也来给你搭把手吧，刚才这么麻烦你。”
“不麻烦，不麻烦。”
轻轻地摇摇头，仇先生笑得有些勉强。
他的余光瞥向不知什么时候停在房檐上的黑色信鸽，又无奈摇了摇头。
笑吟吟的俊脸也偏了偏，金眸循着对方的视线望去，那纯黑色羽翼的鸽子又消失不见了：
“那我留下打扫院子好了。”
其实，两间院子本来就打扫地非常干净，压根就不用打扫。
待一行人离开，苏清风走进屋中，翻找了一番。指节分明的手一抓，然后就拖着……
一张藤椅出来。
躺在院子里，开始安静地晒太阳。
午间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，舒适得金眸缓缓眯起，轻轻晃动起摇椅。
不知什么时候，那只站在房檐的黑色信鸽飞了下来，攀在那宽实的肩膀上，金色的喙含住几根银丝把玩着。
金眸依旧眯着，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摩挲着毛茸茸的脑袋，薄唇轻启，嗓音慵懒而富有磁性：
“花开花落花相似，缘起缘落随流水。妄图打破命运，又岂知这也只是命运的一环。留不住的，何必强求。”
说罢，他的手就被啄了。
俊脸上仍然笑吟吟的，倒也不恼怒，只是静静地晒着。
“吱哟”、“吱哟”……
院落内，桑柳旁，藤椅轻轻地摇动着，发出清脆的声音。
“不羡仙”匾额外的黑影一闪而过，紧了紧手执的《定风波》，没敢进去扰了楼主的雅兴。
……
“二十三，你听说过‘神仙渡’吗？”
挑了个离二十三近的位置，恭无念摆好了文具。她扭过头，忽然问向一直候在身旁的小男孩。
“啊，呃……我没有听说过。”
被这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，二十三红着脸退了几步，努力地想了想，腼腆地低声回答。
“那你帮我打听打听，我请你吃糖瓜。”
“糖瓜？！”
听到有零嘴吃，二十三咽了咽口水，眼睛都亮了几分。
“嘘，小声点。这件事我只告诉你一个人。你别让其他人知道了。”
在嘴唇前竖起小巧的食指，恭无念煞有介事地望了眼空无一人的四周，凑在二十三耳边小声说道，
“就在讲台的暗格下面，你一定要保守好，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哦。”
一听是秘密，二十三脸上立刻露出郑重，伸出小拇指，朝着恭无念勾了勾：
“拉勾。”
“嗯，拉勾，上吊，一百年，不许变，骗人是小狗。”
“嗯，拉勾，上吊，一百年，不许变，骗人是小狗。”
见到对方脸上的认真，本来打算捉弄一下对方的小姑娘，心里隐隐产生了一些愧疚。
不过比起这个笨蛋二十三，还是柳姐姐对她更重要一点。既然仙子姐姐这么想要找到“神仙渡”，她也不能不帮忙。
“你们俩小屁孩，在嘀咕什么呢？”
被安排来照看小姑娘的林环儿，踏入书塾就看到两个小孩拉勾，有些好奇他们在做什么。
“啊，没有什么。这个笨蛋嚷着，‘无念大小姐是天下最漂亮的姑娘’，这么重大的秘密都被二十三知道了。所以我让他保密。”
不知道为什么，恭无念见到这个笨笨的大男孩，就想欺负他一下。于是就面不改色地开始胡咧咧，
“你说对不对啊，二十三？”
拼命给对方使眼色。
结果这个纯情的二十三一下就红温了，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。眼中有些生气，又有些窘迫。
与恭无念俏皮的目光交织后，索性鼓起勇气，豁出去了：
“对。无念妹妹还说，只要这个秘密不让第三个人知道，她长大了就嫁给我。”
此话一出，恭无念也开始红温了。她还真没有想到二十三的胆子会这么大，竟敢以其人之道，还治其人之身。
“嫁你个大鬼头！二十三，你在胡说什么啊！”
“是无念妹妹你先的……”
被恭无念捶的二十三，连忙抱头鼠窜，压根不敢还手。
林环儿看着两小儿在打打闹闹，并没有把他们的话当回事，只是感叹：
“真是童言无忌啊。”
又闹腾许久，水榭亭台中那颗厚重的铜钟被晃动，传出“咚嗡”、“咚嗡”，悠长而厚重的声音。
“开饭了！”
“开饭了！快去膳堂！”
“开饭了！我看到仇先生今天买扁鱼回来了，今天吃鱼肉欸！”
“……”
要说什么时候学童们最高兴，那就要属云泽书斋午膳时，以及午后未时三刻的歇课时间。
今天的午膳很简单，豆米饭，一小块红烧鱼肚肉，煮熟的青菜，猪油炒豆尖和一碗乳白的鱼汤。
“好吃耶，今天的饭比昨天的好吃。”
“今天是书斋过节了吗？竟然这么丰盛。”
“好吃，好好吃。再来一碗汤。”
“……”
看着孩子们的笑靥，听着他们的欢呼，不知道为什么有些让人心酸。
指节分明的手也端着一样的大陶碗，和柳儒依一起坐在凉亭中，金眸望着屋内安分吃饭的学童，静静扒饭。
而手执《定风波》的仇先生同样端着大陶碗，望着那些安静吃饭的孩童，眼中闪烁着不一样的光芒。
他们身上柔和的愿力，缓缓地汇入了仇先生手中的书册，比之拜白帝教的暴力抽取精气神好上太多。
金眸也瞥了一眼对方，后者立刻拘谨起来，运转的《夜星七经》也有片刻的紊乱。
有些歉意地回头，瞥见墙檐上的黑色信鸽，立刻朝着苏清风欠了欠身：
“不好意思，粗茶淡饭，实在招待不周。”
“没有关系，不是有一句古话说，‘君子论迹不论心，论心之交淡如水’吗。”
薄唇轻启，金眸偏开了那些涌来的愿力，嗷呜一口把小块的鱼肉吞下。
“是‘论迹不论心，论心世上无完人’。再说了，这句话也不是这么用的。”
明眸斜了对方一眼，将自己碗里的鱼肉夹给苏清风，嘴上纠正道。
“都一样，都一样啦。”
后者也没有拒绝，又是嗷呜一口，用力扒了几下豆饭，全部吃得干干净净了。
膳堂内，两小只正在勤勤恳恳地朝其他小朋友询问着：
“请问你知道‘神仙渡’在哪里吗？”
“请问你知道‘神仙渡’在哪里吗？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