柳儒依并没有从这三颗蛋中看出什么特别的，因此教授绘画也便不了了之。
那银发金眸的家伙依旧笑吟吟的，什么也没有多说。只是在表情夸张的求饶时，答应给她送一颗精致的木雕作为赔罪。
至于是什么模样的木雕？
苏清风再三保证，肯定是他自己的木雕，还能够发声。
……
至此之后，柳儒依还是坚持每日早出晚归，不死心地询问云梦泽的黎民百姓——“神仙渡”何在？
不过，也是有些变化的，那就是……
“清风，你不是说要给我做木雕吗？怎么一天到晚就呆在我旁边。噢，我知道了，你是不是偷懒不想做啊。”
鹅蛋脸转向身侧，朱唇轻启，看向一旁的苏清风，语气都轻快了几分。也学着对方的样子，开始调侃，
“我记得你上次答应帮别人做东西，还是在……上次。为了这事儿，司徒雅都在我面前骂死你了。”
“哦。”
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，金眸大瞪，那银发金眸的家伙一脚踢开地上的碎石子，滴溜溜地转到河边。
柳儒依一看他这副认真思考的样子，就知道对方大概是又要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，比如说——
他答应什么了啊？亦或者，司徒雅骂了他什么？
但万万没有想到，这无良的家伙一开口，还是给她问住了：
“司徒雅是谁？”
慵懒的语气带着几分认真，脸上疑惑的神情夸张，好像是故意这么说的，又似乎真的不记得了。
“司徒雅就是雅雅师妹啊。”
被这么一问，反而让柳儒依不知道怎么解释了。
闻言，苏清风努力地回忆了一下，然后……
回忆了一下。
确实没有想起来。
但金眸瞥见鹅蛋脸上的失落，俊脸却嬉皮笑脸地点点头：
“哦，原来是雅雅师妹，我记起来了。”
不料他这么说之后，柳儒依反而脸上更加失落，心里不知为什么就是一痛。
她知道苏清风一定是记不得了。对方从来不会称呼司徒雅为“雅雅师妹”。
因为司徒雅是苏清风的师姐。
“清风，我是不是很没用？找了这么久‘神仙渡’都没有找到，平白浪费了许多时间，虚度光阴。”
心中腾起一丝郁气，柳儒依垮下来的脸上有些沮丧。
想到一路走来的风餐露宿，以及糟糕的所见所闻，明眸又镀上了一层灰暗。
“怎么能这么说呐，依依。‘神仙渡’虽然没有找到，倒也没有虚度光阴，最起码累着了。”
双手背着脑袋，四十五度望天，苏清风用开导人的哲理语调，说着扎心的话，
“刚来找‘神仙渡’的时候，我记得你还年轻，你看，努力了几年终于……不年轻了。欸，疼疼疼，依依，别动手啊。”
“清风，你给我死呀！”
听一句是扎心，听两句是无奈。但听对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这么长，真的会无语地笑出来。
看到对方嗷嗷大叫的样子，柳儒依原本涌上心头的几分丧气，立刻烟消云散。
人在变，物在变，世界都在变。但这银发金眸的家伙好像从来都没有变过。
依旧是那么地会排解气氛，转移话题，以及那么地讨打。
依依不舍地松开放在对方腰间的素手，鹅蛋脸上秀眉一横，没好气地说了句：
“再说这些不着边的话，我就……”
“你就什么？”
说到一半，柳儒依反而卡壳了，狠话说不出口，但自己心里的那点小算盘又不好意思说。
被这慵懒且富有磁性的嗓音一问，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，耳根子都红了。
“哼，你别管。再说，我就管你一辈子，每分每秒，每时每刻都监视着你的一举一动。”
“欸，那实在太恐怖了，我好害怕。”
俊脸上表情夸张，但害怕那是一点没有的。
“那清风，你说这会发生吗？”
话锋一转，停下脚步，柳儒依转身，明眸紧紧地盯着那双澄澈的金眸，语气变得极为认真。
后者也注视着那双明亮的眸子，俊脸上依旧笑吟吟的，只是这么看着。
沉默的气氛让人窘迫，周围的一切声音都远去了，安静地似乎能听到双方的呼吸声。
带着答案问问题，永远都不会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。因为一切都已经知道了。
虽然她早已料到，即便涂山绾绾也跟她诉说过，但柳儒依仍旧不信，还是想要试试，要撞一撞这南墙。
就犹如“神仙渡”是否存在那样。
即便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，即使她近乎已经问了云梦泽的所有人，但柳儒依仍然不死心，她就是要争那一缕渺茫的希望。
于是，这沉默的气氛，最后还是由她自己打破。千言万语汇成这么一句：
“‘神仙渡’一定存在吧。”
语气并不是在询问，而是一种执拗的笃定。
“嗯。”
……
午后的日光和煦，湖泽里的蜉蝣努力地冲出水面，振翅飞翔，奔向高天之上的太阳，享受着久违的翱翔天际。
可它们的苍穹不高几丈，指节分明的手随意一探，便能随意地抓住。许是觉得无趣，便松开了两指，任其自由翱翔。
沿着河畔不知走了多远，远远地能听到唢呐声，其间杂着敲锣打鼓，听着鼓点似乎是一首哀乐。
朝远处看，也并没有看到披麻戴孝的。人群簇拥在一起，形成一条长龙，徐徐地朝着一户人家的院落中前进。
氛围似乎并不哀伤，但肯定说不上喜悦，给人一种沉重的感觉。
“依依，那边聚集的人多，要不我们去那边看看。”
“好。”
两道身影加快了些脚步，耳畔传来的唢呐声也越来越响，盖过了队伍最前端的啜泣声。
原来不是没有人披麻戴孝，只是被身后乌泱泱的人给挡住了。
“阿娘，请问一下，这是给谁哭丧哀悼？”
“不知道。但都是邻里乡里的，于情于理也是要来的吗。”
柳儒依随意找了个大妈问了下，后者眼中并没有悲伤，甚至眼中隐隐有被无聊掩盖起来的期待。
“妈，你说的大餐真的有吗？拜白帝教的天贤皇会施法给我肉吃吗？”
旁边跑来一个八九岁的孩童，声音不加掩饰。
“有的，有的，娃子你安分点。”
似乎是觉得被别人听去有些丢脸，那妇人攥住孩童的小手，快步钻入人群。
柳儒依望着他们消失的身影，有些发愣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