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里廷出来，昏黄的夕光从天际下沉。
“飞燕不似来时，来时孤影只，去时成双对。”
出了里廷，长生天圣女眉头挑了挑，语气故作平淡，言辞间小心试探。
明眸的余光斜瞥，观察着身侧笑吟吟的俊脸。
可惜，她没有从中看出奇特的情绪，甚至一点变化都没有：
“嗯，也对。”
没有反驳什么，苏清风只是静静地走着。
内城的风景如故，看似风平浪静。
但往来越发频繁的小吏，表明了其间的暗流涌动。
作为云州城的城主，核心人物邝恭，身上一定汇聚了许多道目光。
已经三刻没有看到他的人影，既没有出城，也没有宣布闭关。
这反常的情况早引起了内城的警觉。
可连城中凡人小吏都能察觉的事情，为什么没有练气士前来呢？
长生天圣女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，她现在所有心思都在苏清风身上。
金眸朝着侧上方睨了眼。
云石筑成墙上站立有一道身影，手握着一卷书册，肩膀被黑色信鸽给按住。
所有人都各怀心思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，全觉得自己才是幕后的推手与受益者。
收回目光，苏清风不急不徐地走着，穿过街巷，跨过人流。
“清风，我们接下来去哪儿？”
“文庙。”
“为什么去那儿？”
“等人。”
语调慵懒而高远，抬眼望向敞开的城门，指节分明的手挡了挡残阳的余辉。
“是谁？”
“叶贷哥。”
“叶贷哥？是谁？”
听到这个奇特名字，长生天圣女愣了一下，仔细地回想了北上这一路上的遭际。
完全没有听过这个抽象的名字。
这位域外生灵不知道，当她问出这句话后，其实已经暴露了自己的身份。
不过不重要，苏清风并不在乎，反而认真地给对方解释：
“就是叶贷哥啊，当初他在醉仙楼狂贷亿万灵石，就是为了请我们全部人吃饭。”
说得实在是过于一本正经，听得长生天圣女是疑问连连。
亿万灵石？！
不说是什么灵石，就是他们域外最下品的灵石，亿万都不是一个小数目。
为了请天命之子吃饭，这么豪气？！
“那叶贷哥确实挺豪气的。”
“欸，谁说不是呢。”
金眸眯了眯，没有揭穿对方的身份，苏清风说得那是头头是道。
……
“阿嚏！”
大大地打了个喷嚏，叶秋周身灵气一滞，瞬间停下了脚步。他突然感到一阵恶寒，连忙回忆又是哪个仇家在念叨自己。
是华清宗的梅友谦吗？
不应该啊。这老家伙现在还停留在金丹，怎么敢诽议他这位化神境修士。
等等，不会是王子异那个无良的家伙吧？
也不应该啊。自己欠对方的437块灵石已经还了，难不成那银发金眸的家伙又在编排自己？！
当初自己纳气，对方金丹，他还得唯唯诺诺。
如今自己化神，对方纳气，他必须重拳出击。
……
“阿嚏~”
指节分明的手摸了摸鼻子，澄澈的金眸朝南望，俊脸上依然笑吟吟的。
仰头望向早已落满灰的文庙牌匾，苏清风走进去。
拿起装满木签的竹筒，转身看长生天圣女：
“抽一根。”
“好。”
刚要在无人处掏剑的柔荑，从储物镯上放下，素手上灵气散去。语调装作乖巧地应了声，眼底藏着迫不及待与鄙夷。
这签筒里又没有灵气波动，其上的签文更是平平无奇。
放在这凡人国度的文庙中，无非就是博个好兆头的吉利话，哪有什么参考价值。
纤长的手指捻出一根来，是中下签，翻过来看签文——
【机关算尽反误卿，雾里看花本不成】
鹅蛋脸上的表情霎时有了变化，神情开始惊疑不定起来。
什么意思？！
虽然表情变化非常微小，但这一切都被金眸尽收眼底。只不过苏清风还是什么也没有多说，俊脸上仍然笑吟吟的。
“哈哈，这根签上的字看不清了。要不清风，我再抽一根吧。”
这只是没有灵气的凡俗之物，长生天圣女才不会相信，也不愿意去相信。
“一次只能抽一根。”
将签筒放回原处，这银发金眸的家伙摇了摇头。
也没有管长生天圣女，径自走到文庙内的祭拜大堂内。前者嘴上说着不信邪，手上却诚实得很。
非得挑出一根最满意的上上签，才肯跟上来。
“瞧，清风。你看，这是我抽的签。”
亮出了手上的上上签，长生天圣女特意把签文拿给苏清风看——
【太乙贵人助，心想事成】
“嗯。”
嗓音慵懒而极富感染力，金眸扫了一眼。
感觉有些眼熟，似乎在哪里见过，仔细地回忆了一下。然后……
回忆了一下，没想起来。
“敬香吧，不敬就算了。”
与其他城池的文庙一样，其内供奉着三座神像。这银发金眸的家伙，把跪拜的三个蒲团全部拿走。
叠在一起，压成张矮凳坐在上面，安静地看着天光由明转暗。
“没有香。”
装模做样地在文庙内找了找，长生天圣女寻找了半晌。
在她自以为的隐蔽死角，从储物镯中掏出了云水剑，蹑手蹑脚地靠近苏清风，悄无声息地。
面前这银发金眸的家伙没有回头，旁晚昏黄的夕阳洒在尖刃上，折射出一片殷红的光，鲜艳似血。
就在剑尖即将捅进胸膛时，那富有磁性的慵懒声音开口了：
“你知道吗？”
薄唇轻启，简单的四个字，惊得长生天圣女一激灵。见苏清风似乎要偏转脑袋，迅速地将云水剑收回储物镯中。
“啊？怎么，怎么了，清风？这庙中确实没有香了。”
“嗯，我知道。”
结果，这银发金眸的家伙只是虚晃一下，根本就没有回头意思，
“你知道我喜欢吃棉花糖，还是吃糖葫芦？”
啊？这又是什么奇怪的问题。
“棉花糖？”
“不对。”
“那糖葫芦？”
“也不对。”
既不是棉花糖，又不是糖葫芦。那还能是什么？！
长生天圣女都被气笑了，她反问：
“那是什么？清风，你是不是在耍我？！”
“不，我很认真的。我其实不是很喜欢吃甜的。”
扭过头，金眸又瞧了眼对方。挪了半个位置，指节分明的手拍了拍叠起来的蒲团，
“你还是坐过来吧。等一等吧，等了这么久，也不差这一天半天的。过完这一天，就一年了。”
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，长生天圣女真是迷惑了。她不清楚苏清风到底清不清楚自己的身份：
“什么一年？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