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一年就是一年。你见过我一年。”
见长生天圣女没有坐下的意思，苏清风又挪了回去，独占了整个蒲团。
“噢，原来说的是这个。算算时间，距离我们第一次见面，确实快要一年了。”
说得模棱两可，朱唇轻启，半蒙半猜。
“嗯，所以等等吧。你要的人还没有到。”
富有磁性的嗓音仍然懒懒的，没有回头看对方的小动作。
“我要的人，我要的人不就是你吗？”
鹅蛋脸又靠了上来，看似亲昵地贴近笑吟吟的俊脸，吐气如兰。
“不。”
微微摇头，苏清风偏过脸。指节分明的手握住皓腕，再一次阻止对方掏出云水剑。
首先，他不是人类；
其次，他不是天命之子，也不是长生天圣女要找的生灵。
“清风，你做什么，别这样。”
鹅蛋脸上故作害羞，柔荑用力地甩开苏清风的手。
“好。”
松手得实在太果断，似乎只是想体验一下她的余温。
“那能不能站在我的面前，趁还有阳光，我想在今天看你最后一眼。”
“好吧。”
一口答应了下来，长生天圣女表面欣喜，明眸的深处却压抑着极深的烦躁。
站在逐渐暗沉的残阳下，空气中似乎起了朦胧的雾气，带上了一层梦幻的滤镜。
傍晚吹起的清风，带着微凉，悄悄地拂起鬓角的青丝。
绕椽穿栋，涌进罅隙，轻轻吟唱。在时光的长廊中余音绕梁，一去不返。
“最是人间留不住，朱颜辞镜花辞树。”
金眸倒映着越发朦胧的身影，薄唇轻启。
指节分明的手握拳，交叉放在心脏上方，形似拥抱动作；
接着右手食指轻触左胸，同时皱眉摇头。食指从嘴边划向柳儒依，拇指与食指交叉。
最后双手平举，掌心下压，双手交叉于胸前，缓缓下移至腹部。
“依依，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？”
缓缓垂下手，慵懒的语气带上了一点认真。
闻言，长生天圣女一字一句地翻译着：
“我爱你，但是，我不敢说；我怕，我说了，会死去。”
每说一个字，所在识海深处的意识，挣扎得就猛烈一分。
秀眉微颦，分出心神镇压住柳儒依的意识。
可待长生天圣女念完，愿力构成的锁链蓦地裂开一道。
呜咽的哭腔从她的心底传出：
‘原来是这样，不要，不要这样。不要，骗子，不要这样。’
柳儒依想明白了，她都想明白了。
可是，她动不了了。
好不容易理清所有头绪，却无能为力。
‘你不是想要结束这乱世，想要……’
“不是的，我不想要这些。我只要清风，我想明白了，我想要的只有他，只要他就好了。”
从见到洛邑的虚实之境开始，柳儒依就应该明白——
其实苏清风什么都知道，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命运。
明明从一开始她就该醒悟的，可惜太晚了。
明明从一开始答案就在眼前，但为什么还是无可避免地走向了既定结局？
明明有那么多回头机会，……
但任凭她如何哀求，长生天圣女都无动于衷。
她也有自己的愿望——想要成仙，并为此赌上了自己的一切。
如今成功便在眼前，又怎么会甘心止步于此呢？！
她想成仙！
她要成仙！
她不想回头！
两者的心神在拉锯着，浓郁到近乎化为实质的劫气汇聚而来，悄无声息。
……
文庙内，静谧祥和。
文庙外，兵荒马乱。
云州城主的死很快传遍了整个内城，无数靠着邝恭的高官显贵们，早就收拾好了东西。
安排着自己的姬妾，遣散了部分下人，妄图通过内城底下的小道离开。
遗憾的是，他们走不掉，一个都走不掉。
手握着一卷《定风波》，仇先生站在密道入口前，文质彬彬的，不紧不慢地翻着自己的手札。
“坛主，所有地道全部捣毁，城门已用阵法封锁。”
那位曾给柳儒依领路的元婴境练气士，战战兢兢地站在他的身前汇报。
不过仇先生没有回应，目光仰望前方齐岭，缓缓地又吟了首诗词：
“平生不修善果，只爱杀人放火。忽地顿开金绳，这里扯断玉锁。陵洛江上潮信来，今日方知我是我。”
元婴境练气士没敢吭声，静静地等了许久。才又听对方开口：
“因果轮转，善恶不爽。因何而兴，必因此亡，如是而已。这云州城内，还有一个人吗？”
“坛主，城内还有4余万人口。”
低头颔首，他如实汇报着。
偌大的云州城，曾经能容纳八十万人口的巨大城市，现在竟然凋敝至此。
真是让人唏嘘。
……
夜幕逐渐笼罩了天穹，繁星满天。
圆月缺了大半，近乎消失。
“小姐，大门被封住了，城卫不让走。”
林环儿从拥堵的人群中挤出，气喘吁吁地跑到远处转角，走到房屋内的凳子坐下。
被茶馆的灯光一照，她的胸襟上不知被谁抹上了几块污渍。
“我知道了，环儿。你坐下来喝杯茶吧。”
望着越来越阴沉的夜幕，林念安语气维持着冷静，一只手优雅地端着茶杯小啜，另一只不安地摩挲着长命缕。
“小姐，我们要去找柳仙子她们吗？”
“不，不能去。”
摇摇头，林念安将杯中的茶水饮尽，嗓音竟多了几分苦涩。
她猜到柳儒依那边一定是风暴中心，所以她们这种凡人贸然去掺和，必然是死路一条。
再者，林念安也不知道苏柳的位置。即使想去，也没有这个能力。
她们能做的，也只有等待。
……
云州城内，所有人都在等待，等一个转机的出现。
云州城外，叶秋周身灵气运转到极致，棕眸眺望到远处不断汇集的乌云。
那种若有若无的吸引力，越发地强烈。
飞过血流漂橹的战场，越过荒无人烟的城镇。
翻山越岭，长途跋涉。
直到天光微曦，视线内方才看到如卧龙伏地的齐岭，以及乌云笼罩之下的云州城。
……
“要下雨了。”
漫步在混乱的城池中，苏清风抬头仰望。
两侧是古香古色的建筑，承继了大齐的风格，又多了些其他韵味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