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界域缝隙偷渡而来的仙神,身上散发的气息毫不遮掩。
单就是凌虚御空,无意散发的威压都让人喘不过气来。
部分红尘仙也跨界而来,蕴含的道则让这片地界缤纷起来。乌云时而化作赤色,落下流火;时而冻结成块,砸出冰雹……
但不论是有无道则的仙神,能扰动的天穹异象,死死地被限制到云州城上空。
任凭祂们手段尽出,也无法影响半分,更遑论冲出去了。
沉淀了数千年的愿力,构成一张牢笼大网,罩在了云州城上。
而祂们这些仙神,就如笼中的金丝雀。不管如何扑腾,都不能动摇半分。
“算计,我们被算计了。”
祂们的心间,立刻盘旋起这么一个结论。可抬头望向那未曾闭合的界域裂隙,依然存在,但可望而不可即。
“这股力量,是,太泓?!不对,不对,不可能,祂早已高坐大道之上,不可能下来。”
细细体会了一番愿力,曾经有幸参与三道劫,甚至是胎卵劫的老狐狸们,瞬间意识到了什么。
本不该有情感的脸上,出现了恐惧。
尤其是提到“太泓”这两个字时,仿佛是窥见了什么大恐怖似的。驾临的身躯开始控制不住的颤抖,身上的灵气开始暴虐。
“不会的,太弱了。这股力量太弱了,萤火与大日之别。”
又有一道人朗声宽慰,周身环绕着两层道韵,赫然是位红尘仙。但祂可不敢直呼其名,似乎是怕被感应到有所忌惮,
“若真是高坐大道之上的祂来了,别说我们,就这太初界早灰飞烟灭了。”
怎么能不忌惮呢!
如今在太虚中,围困太泓的,随便拎出一个都是太乙仙。皆是能轻易吞噬祂们道则的存在。
可饶是这些太乙仙,只要与大道石刻靠得太近,也落得存在还身于道的结果。
“道友说得有理,不若我等齐心协力,破开这层枷锁。然后各凭本事寻此界天道,夺得多少道则稍后再论。”
“是啊,若不抓紧时间。前来的道友越多,能分润的便少了。”
“同意。”
“……”
金眸倒映着高空越发多起来的仙神,耳畔清晰地传来祂们的议论声。
不够,数量还是不够。
虽说太初界已经开始了虚实转换,但此界寰宇是要遵守能量守恒的。
灵气不会凭空变出来,道则也不会凭空生出来。
由于已经助力苏清风登临大罗,太初界能孕育出的10800道则,已经全部回归天道石刻。
除了极个别特殊存在,能成道的红尘仙,其他的大乘圆满根本没有道则可分。
于是,太初界只能向域外求索补全。这是万年前,胎卵劫便定下的谋算,倒是屡试不爽。
灵气亦是如此。
……
大雨倾盆而下,高天之上的道则交缠,变幻莫测。
就在苏清风悠闲地等待时,带着桃花香的阮岫希再次出现,柔荑撑着一把大大的白伞,挡住了淋下来的雨水。
她伸出素手想要将云水剑取下,却被指节分明的手阻拦。酒剑仙的眸中闪烁着不解,抬头看向对方。
“没有必要,反正都一样。”
“小苏子。”
“嗯。”
“师尊。”
“嗯。”
两个称呼代表不同的身份。
听到面前这银发金眸的家伙都应下,阮岫希张了张嘴,一时百感交集。
她有太多话想问,也有太多话想要诉说。可话语到了嘴边,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。
只是简单的两句应答,好像什么都回答了,也仿佛什么都没有回答。
朱唇嗫嚅着,如清泉响的眸子,上下地打量着这银发金眸的家伙。
气氛蓦然变得有些诡异的沉默。
明明一向对谁都大剌剌的酒剑仙,变得拘谨起来,小心翼翼地不像大乘期修士。
“师尊……”
“嗯,我在。”
似乎失去了遮掩的兴趣,或者说苏清风从来也没有遮掩过。只不过阮岫希没有去探究他的身世,他的过往。
“师尊,我好想你。”
“嗯,我知道了。”
回应的语气依旧平淡似水,就像很久很久那样。
语调这个她无比熟悉的语调,阮岫希的眸光疯狂闪烁。压抑住心中那狂涌着的情绪,制止了冒出的无数疑问。
“师尊。”
“嗯,我在。”
“跟我走吧,不要再拯救世界了。”
本有些小心翼翼的语气,再也抑制不了自己的思念,竟把心中最深处的想法说了出来。
阮岫希知道,她一直都知道。
她的师尊太昊,是一个伟大的、无私的、谋求中州福址的狐妖。
祂的谋划,自己看不懂。
从三道劫便看不懂,到现在人妖劫将起,她还是看不懂,也不想懂。
阮岫希只知道太昊是她的师尊,是那个不嫌弃她的师尊,是她哪怕翻遍世界各地都要找到的师尊。
这就够了。
“算了,你快些走吧。其实我此刻也算不得你的师尊。”
“不,你就是。”
她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,大乘期修士竟能小孩子一样,朝着面前这银发金眸的家伙撒起娇来。
“走吧,再不走……”
“不,我不走。师尊……”
未等阮岫希将话说完,高天之上无数仙神踏空而来,灵压朝着此处的文庙压迫而来:
“就是此处,此处便是天命劫气波动的最厉害的地点。大抵也是阵法的中心。”
“噫,竟有两名修士。一名看不透修为,一名已是谪仙。这石像也有那种力量的波动,看来错不了了。”
“大家一起出手!”
“……”
霎那间,无数瑰丽绚烂的法术喷薄而出。
即便祂们相互提防,并没有用全力。
但仙便是仙,狂卷的灵气化作无数种形态,若龙似凤。又化作其他荒兽珍奇的模样,裹挟着道韵,轰击而去。
天雷滚滚,可在这一击下,却显得是如此羸弱,甚至变得悄无声息。
而阮岫希未身居道则,根本听不见轰击声,只觉得万籁俱寂。
大音希声,耳朵溢出红漆,滴答滴答。
大象无形,肉眼也难以捕捉到术法的痕迹,但她凭着本能的经验,朝着一个方向快速挥动紫琉。
运转着《酒紫离火诀》的阮岫希,将附近的灵气抽空。紫色的琉璃剑,就这么平平无奇地朝前一刺。
附上了破万法的真意,剑身上的天监之眼散发出独特道韵,这一剑恍若破碎了虚空。
“嘣”
似乎有瓷器破碎声传出,又仿佛只是错觉。
天光有一瞬间的暗淡,接着又变得无比刺眼。脑中似乎响起一声从心底深处传来的嗡鸣声。
待白光散尽,方圆百里,一切建筑消失不见,化作赤地。
连尘埃都不曾出现,也被余波震碎成更细小的齑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