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因何而起,必由此而终。如意应终……”
他和她同游的缘分,于如意镇,因阴雨天的棉花糖而起。
那就在云州城中,由阴雨天的“棉花糖”画上一个句号。
“什么?”
嗓音淡淡,笼罩在磅礴的愿力下,溢出红漆的耳朵根本听不清。
明眸认真地盯着薄唇的每一个形状,企图弄明白对方在说什么。
遗憾的是,柳儒依没有学过唇语,短时间根本来不及反应出来。
但第六感告诉她,面前这银发金眸的家伙说的话,自己很不想听到。
想要阻止对方说话,但素手已经被按在剑柄上。
于是,她依照内心深处的本能,栖身而上,朱唇堵住了接下的言辞。
很凉,薄唇很凉,就像一块从来不会融化的冰。
这是接触上的第一感觉。
死亡临近,柳儒依再也不想顾忌其他。笨拙地,热烈地,拼尽一切地拥吻着。
她想用自己的体温,努力地感化温暖对方的薄唇。
金眸定定地望着近在咫尺的鹅蛋脸,没有多余的动作。
他的视线全被对方占据,甚至没有给身后的生灵留下一丝目光。
现在,至少此刻。
面前这银发金眸的身影,是属于柳儒依的。
这个吻似乎很久,在此刻,可以久到地老天荒;又似乎很远,于下一瞬的彼刻,也不过是数息。
不知何时,指节分明的手缓缓地松开。
一枚从洛邑得来的冥令,从掌心飞出,朝着棉花糖的中心飞去,散发出幽绿色的光华。
飘向高空之上的域外仙神,那些犹如被蛛网捆缚成茧蛹的身影。
“不要!不要!”
“放我回去,我不要太初界的道则了!”
“不是我,不要吞噬我,我错了。”
“……”
明明已经仙神,此刻的表现却和凡俗生灵无异,没有了高高在上,尽是被拖拽下神坛的恐惧与懊悔。
只不过祂们的话,没有人关心。
冥令上散发着幽幽绿芒,不过也仅仅是散发光华。
“哈啊?原来是虚惊一场,就这?”
感受到其上微弱的冥界道则,貌似并不能对祂们造成威胁。
口中鄙薄着,周身却道则狂涌,奋力地冲破愿力的包裹,妄图打碎作为冥界锚点的冥令。
会死。
这群域外仙神,在上面感受到了致命的危险。
即便没有想明白危险从何而来,但一定要在未知产生前,打碎这枚不起眼的令牌。
“依依,你心里不是总想取走我身上的天命吗?”
薄凉的唇瓣在对方的耳畔低语,富有磁性的嗓音依旧懒懒地,似乎在诉说一件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事情,
“我给你耍一个把戏。看好咯。”
就见修长的食指与拇指相合,一拈,仿佛抓住了什么似的。
在完全吸引住明眸的注意后,另一只指节分明的手,五指并拢,一个手刀切在柳儒依的后颈。
后者娇躯顷刻一软,眼皮下垂,赫然是被击晕了过去。
轻轻地托住对方的身体,笑吟吟的俊脸收敛了些,鼻尖点在鹅蛋脸的左脸颊上,语调淡淡:
“睡一觉吧。睡一觉起来,你所期望的,都将实现。”
一字一句说得无比平静。
可这朴实无华的言辞,对于面前的佳人而言,又是那么的冷酷无情。
语毕,毫不迟疑地远离了鹅蛋脸,抬起头。
金眸望向齐岭,望向齐岭上的泰山:
“萧焱,塔来!”
一道冲天而起的幽绿色光柱,在泰山顶的祠堂中扶摇直上。
这道如幽绿色的缝隙后,恍若有双巨手,硬生生地撕扯出一片口子。
托着纯白色的小塔,头戴冕旒,身披玄黄色衮龙服的太阴帝,从中踏出,闲庭信步。
再缓缓前挪一步,咫尺天涯。
幽绿色的华光,沁染了头顶的阴云,连落下的雨珠都镀上了一层冷色。
“白,有点狼狈啊。”
站在苏清风身前,萧焱的语气中带着三分调侃。
“是,差点成落汤鸡。”
随手从识海内取出一柄油纸伞,笑着回怼了一句,递给了太阴帝,
“将她和此刻之身送到城外。把塔给我吧。”
“呵,几千年了。白,你还是这样,不远不近,既不讨厌,又不讨喜。”
听到“落汤鸡”这词,萧焱就知道对方在嘲笑祂,当初第一次见面被鱼竿钓上的场景,无奈地吐槽。
“这样不好吗。”
像是在反问,但却是以陈述的语调说了出来。
身上闪烁起一阵不可见的金光,苏清风身形一矮,又重新化作白狐。
只是纯白柔顺的毛发上,沾染了刺目的红漆,藏进一柄锋利的剑刃。
“白,你可真是……欸,一如既往。”
抬头望向某处不可见的虚空,冕旒下阴柔的脸抽了抽,酝酿了许多才斟酌出这么一句。
清风拂过,万籁无声。
只有那十八层的玲珑塔被摄到半空,落到一只无形的掌中浮浮沉沉。
幽绿色的冷雨飘下,适才笼罩出一道银发金眸的轮廓。指节分明的手上,天罡灵宝中的器灵,亲昵地贴贴。
“嘁,无情。”
不知是听到了什么回应,萧焱又睨了一眼后,便不再看向前者。
周身的冥界道则鼓荡,冥气一卷,原地便空无一物了。
乌云之下,赤地千里,只有冷冷的雨滴落在地上。
“嘟簌”
纯白的小塔仿佛收到什么指令似的,朝着苍穹之上的界域裂隙飘去,迎风见长。
将所有愿力吸收,塔身上的天罡纹演化成玄奥的天道印记。几个眨眼间,便拔高到九万里,冲破了乌云。
十八层玲珑塔顶天立地,恍若接天连地的天柱,笼罩了整个云州城。
塔身上下分明,左右对称,飞檐半掩,与天融于一色。
高塔上附着一副牌匾,匾额上书“神魔塔”。
“独帜入渊身未知,身似浮萍命难持。
千舟皆朝归海处,一苇清拨戏浪尖。
逆流河上万仙退,爱情不敌坚持泪。
待到天开云雾散,负手直望笑苍天。”
厚厚的塔壁内,传来一声爽快的大笑,标志性的魔音传彻整个塔内。
……
侥幸逃出云州城的人们抬头,仰视着这看不到边际的高塔,心中的震撼难以用语言表述。
不止是此处,远在洛邑,远在京畿,不论是平民,还是权贵,全都抬起头,朝着此处望来。
就连久居深山的闭关修士,也出了洞府,不由自主地朝这里眺望。
一个名为“真实”的概念,突兀地涌现在所有人心头,又似乎昙花一现,埋藏在记忆深处。
……
“原来如此。”
陪苏清风一同,经历南梁事变、太昊秘境、北上云州这一系列事情。
感受着倏然补全的灵气和道则,虚立于泰山华巅的涂山绾绾,顿时有种恍然大悟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