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轰隆”、“轰隆”
电闪雷鸣，柳儒依愣在原地，好似一尊石像，明眸失去了高光。
“柳师姐……”
“在哪？”
她的嗓音不再温润，而是无比地喑哑，就像在沙漠中奔袭了许久，滴水未进的旅人。
“什么？”
“清风，他在哪儿？”
通红着眼眶，鹅蛋脸直视着叶秋。
“柳师姐，你确定要看吗？你现在的状态……”
“他在哪儿？我不想再问第四遍。”
声音好像从喉咙深处挤出，沙哑就像破了口子的风箱。
“欸，好吧，柳师姐。既然你执意要看，那一定要做好心理准备，跟我来吧。”
见对方执念深重的模样，叶秋叹了口气，再贴心地提醒了一句后，也不再劝阻。
屋外的天空阴沉，乌云尚未散尽。
大雨瓢泼，连吹起的风都是冷的，冷得刺骨。
鹅蛋脸上面无表情，抿着下唇，心脏怦怦地跳。
其实她还抱有侥幸。
既然自己都能活下来，那么身具如此多秘密的苏清风，怎么会活不下来呢？
‘叶师弟一定是在哄自己，一定是这样的。’
心里说着无比荒谬的话安慰自己，越说越是心安。
渐渐地，她好像真的被说服了。
可这也只不过自欺欺人罢了。
曾经柳儒依不理解为什么有人会一叶障目，现在好像清楚了一些。
没走几步，就在刚才厢房的旁边，推开门扉。
入目先是林家主婢，她们拿着淡红的帕子，在擦拭着云水剑。
不远处是水缸与火盆。
缸中的沁染了红漆。
火盆旁安静地躺着一只白狐。它闭着眼睛，仿佛只是睡着了。
“叶郎……柳仙子，你们来了。”
放下手中活计，林念安望见梨花带雨的柳儒依，想要前进的脚步停住，只是文静地打了声招呼。
“清风~”
根本没有理会，柳儒依视线中只剩那睡得安谧的白狐。
慌张地快步走上，伸手抢来，拥在怀里，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捂热对方，
“清风，你醒一醒，好不好。清风，你不要吓我，你一定是睡着了……”
白狐入手薄凉，就像他的吻，他的唇。
口中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，柳儒依还是不敢相信。
即便对方身躯冰冷，即便心脏早已不再脉动，但她依旧执拗地呼唤着。
“柳仙子……”
“算了，还是让她一个人静一静吧。”
叶秋轻轻地牵住了林念安的手，微微地摇了摇头。
曾经也有过大起大落、大喜大悲的叶秋，多少能理解一点柳儒依现在的心情。
这种没有办法改变的事情，除了自我和解，没有人能帮她走出阴霾。
“吱呀”
木门合上了，稍稍阻挡了窗外的冷风。
“清风~清风……”
不知喊了多久，朱唇都出现了干涩，喉头发苦。
柳儒依知道，她已经骗不了自己了。
她需要面对现实——
苏清风已经死了。
可当自己确认这个消息无误的时候，柳儒依发现自己并没有多悲伤，心里十分平静。
望着那紧紧合拢的眼皮，鹅蛋脸上异常平静，平静得有些诡异。
好奇怪，真的好奇怪。
明明这么不希望苏清风离开自己，明明之前那么痛苦。
可是现在为什么心静如水？
好奇怪，真的好奇怪。
素手缓缓地摸着毛茸茸的脑袋，明眸端详着白狐每一根毛发。就这么看着，恍惚间，她又看到那张笑吟吟的俊脸。
心脏也不痛了。
伸出两根葱白的食指，按在唇角，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。
她好像笑不出来，也哭不出来。
可她应该哭的。
“呼~”
长长地呼出口气，素手摸了摸鹅蛋脸，也没有眼泪。
她这是释然了吗？
她不知道。
如果真的放下来，为什么手在颤抖？
冷漠着的鹅蛋脸，捧着白狐冰冷的身体，一步一步地推开了门扉。
“柳师姐，你……”
叶秋刚想说些什么，但看到那平静如一潭死水的明眸后，很多话都堵在喉咙中，说不出口了。
“叶秋，你能把所有事情都告诉我吗？我还是不记得。”
语气非常平静，一种几乎机械的平静，平静得冷漠。
“好……好，我说。”
连忙答应了几声，连叶秋自己都没有发现，自己的语调中带上了颤音。
他有些被柳儒依的目光吓到了，
“是这样的，师姐……”
叶秋尽量讲得仔细，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。他的棕眸一直观察着鹅蛋脸，企图从上面找到任何一点表情变化。
可惜，没有。
“嗯，我知道。”
语气依旧平静，柳儒依轻轻地点点头。立刻起身，朝着云州城走去，向着直插云霄的神魔塔走去。
“柳师姐，你要去做什么？”
“我不知道。叶秋，你说，神仙能逆转生死吗？”
她回复得非常冷静，脚步并没有停下，直直地走进了瓢泼大雨中。
没有打伞，因为已经没有人会主动为她打伞了。
“柳……”
开口还想说些什么，叶秋想要追过去，却被林念安拉住。回头望着对方精致的脸，看见林念安摇头：
“叶郎，你可不可以不要走。我一个人，害怕。”
转头又看了看雨幕，再看了看眼前的佳人。叶秋踟蹰了片刻，还是牵着林念安的手，回到了屋子里烤火。
柳师姐再怎么说也是一个修士，而林念安只是一个普通人。两相权衡之下，他觉得还是要保护林家主婢。
……
雨下得很大，打湿了她的衣裳。
白狐被她护在身前，保护得很好，一点也没有被淋到。
柳儒依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很奇怪，但她就想要这么做。
反正这么做了，也没有人管她，也没有人在乎。
抬头仰望这通天的塔，无比巍峨壮观，就像巨大的墓冢。漫天的神魔皆被镀上一层黑衣，高悬空中，哀悼着什么。
“求求你们，求求你们，能不能救救他，救救清风。”
她想要大声呼喊，可是喑哑的嗓音却没有力气，只能眼巴巴地望着高空，乞求着仙神的注视。
高天之上，无数脱困而出的神魔，谁也没敢有所动作，面面相觑。
祂们做不到，更不敢回应，只能假装听不见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