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说什么？白帝死了！怎么可能？！这不可能。”
身披染血绣狐衣袍的萧璑琊，情绪似乎比柳儒依还要激动，还要不敢置信。
他在帮助“长生天圣女”扯谎，构筑愿力牢笼的时候，其实也想过白帝会因此吃了一个暗亏。
至少也是一个被背刺后的惊讶。
但他从来没有想过，白帝会因此离世。
他可是白帝啊！《大齐史》上记载的——
【白帝怒，斩人数半，撕半壁江山。齐皇北狩，……】
这可是所有志于封侯称帝的枭雄们的偶像啊！
在萧璑琊的心目中，这一尊强者代表着中州大陆，甚至是太初界的战力天花板。
就如此轻易地离世了？！！
“由于域外数十尊红尘仙围攻，你们策划的那一剑，导致他离世。”
明眸盯着面前的天贤皇，看着对方的表情不断变化。
从震惊到兴奋，再从兴奋到畏惧，最后又由畏惧到崩溃。
萧璑琊的面容不断抽搐着，似乎有另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庞在挣扎扭曲。
异色的瞳孔开始流出血泪，求助般的目光投向柳儒依，刹那间又变得无比凶戾：
“不可能，是你在说谎，白帝不会这么简单的死去的，即便面对数十位神仙，也应该游刃有余的才对。”
仿佛辞别人世的不是苏清风，而是他萧无涯一般，流着血泪的脸上褶皱出纹路，灵气开始失控暴虐。
鹅蛋脸上有些疑惑，她不明白，为什么苏清风的死反而对萧无涯的打击这么大？
萧璑琊不是与苏清风是敌人吗？
因为心底的信念不同，柳儒依永远无法设身处地地，去体会对方的感受。
她没有萧无涯的野心，也从未做过那九五之位，更不会切身地体会求仙的艰难，与仙法对凡俗的强大压制。
柳儒依一直以为萧璑琊是域外的细作，是想要颠覆中州大陆的走狗恶棍。
但萧无涯从来不这么认为，他也是在用自己的方式，想要终结这个混乱的时代。
不过是理念不同，大道朝天，各走一边。
孤傲的性子，让萧无涯从不屑于跟旁人解释，也不需要别人的理解。
唯我独法，他想要凭一己之力，用登峰造极的修为，重塑大齐的荣光，整合中州大陆的所有势力，驱逐域外势力。
可白帝的死亡，打碎了他的信条。
这位代表着太初界巅峰修为实力的生灵，陨落在数十位仙神的围攻中，无疑代表着他这条“唯我独法”的道路走不通。
“走不通？我错了？哈哈哈，怎么可能？！绝对不可能，哈哈，我选择的道路怎么会是错的。”
萧璑琊狂笑着，嗓音却带着绝望的哭腔。
他的神智很明显已经陷入了混乱。上一次阴差阳错的问心关，再次将萧无涯的心神拖入幻境。
……
问心关幻境，三彩玉宫殿内。
重新对坐于白玉石桌，白帝的俊脸上带着三分讥讽。
语气慵懒，嗓音睥睨且不容置疑，说出了萧璑琊的最厌烦听到的话：
“紧闭殿门，静诵道经三两卷；身投故土，太和殿上有名人。”
……
而在云泽之上的宫殿内。
“紧闭殿门，静诵道经三两卷；身投故土，太和殿上有名人。”
明眸盯着天贤皇的一举一动，柳儒依便看到对方身子瞬间一滞，双眼失去了神采，只是木讷开始不断重复，
“紧闭殿门，静诵道经三两卷；身投故土，太和殿上有名人。”
紧握着地煞法剑，鹅蛋脸望着越来越疯的萧璑琊，目光也愈发困惑。
口中琢磨着对方说的两句话，手上毫不拖泥带水地挥动法剑。
“铮”
一声剑鸣。
“咚”
头颅落地。
“哗”、“嘀嗒”
砸落入血潭中，溅出红漆，洒回潭面，点出无数涟漪。
这一次，脑袋并没有接回。萧璑琊的身躯溢散出愿力，再也没有收拢复生。
“嘭咚”
身躯笔直地朝后倒去。
灵气与愿力由于没有被压制操纵，肆虐瓦解起无头身体。淡金色的愿力纹路无序延展，幽绿色的冥气也压制不住。
连反抗都没有，看来是真的走火入魔了。
“铮铮”
又是两声剑鸣。
地煞法剑崩裂出无数缝隙，鹅蛋脸怔怔地盯着死得如此草率的萧璑琊，有些愣神。
这一瞬，她有些迷茫无措，抱起身前的白狐，靠坐在白玉石桌上。
素手抚摸着松软的毛发，柳儒依倏然不知自己现在应该做什么。
所谓的谋杀仇人也已经亲自手刃了，可是她并不觉得高兴。
反倒觉得十分空虚与疲惫。
没有继续在萧璑琊的胡话中纠结，脑中不由自主地浮现一个问题：
‘修仙到底为了什么呢？’
她又开始思考这个问题。
是为了长生九世？是为了兼济天下？还是为了一己私欲？
又好像这些答案没有什么不同的。
下山历经红尘这么久，柳儒依感觉有些厌烦，厌烦这些充斥着阴谋诡计的世道。
本以为努力修炼就能做出改变。
不说若大儒那般兼济天下，就是独善其身，得到自己想要的，都做不到。
命运就像一双无形的大手，一遍又一遍地扼住自己的咽喉。她不满，她愤怒，她失望，但她不想妥协。
她就只是想要，和爱的人幸福地在一起，真的有那么难吗？
还是说，真就如“长生天圣女”所述，其实从青芒森林的相遇开始，这一切只是苏清风谋划而已。
复盘着一路走来，鹅蛋脸上露出疲态，有些自嘲地胡思乱想着。
娇躯似乎承受不住自身的重量，朝后仰倒，素手瞬时掐了个净尘术，躺在了白玉石桌上。
也不知过了多久，视线内出现手持《定风波》的仇先生。
对方飞身而来，将手上的书册放在天贤皇的身躯上。
以此为中心，以地上的红漆为笔，勾勒出繁复奇异的法阵。
做完这一切，仇先生朝着瘫在石桌的柳儒依，施了一礼：
“少楼主，可以用大楚的国运愿力，补全您缺失的根基。请问？”
“什么时候？仇舵主，这一切是不是早在我来之前，就计划好了？我现在其实还是你们的棋子，对吗？”
没有起身，柳儒依朝着仇先生反问。没等对方回答，她又继续开口，
“白帝，涂山绾绾，太阴帝，以及外边的那些神魔，是不是都有份？你们是不是也只是想借我的手，覆灭拜白帝教？”
她一下问了很多问题。
她知道只要按照祂们的谋划，补全自己的根基，兴许就能问鼎仙途。
她也知道自己问的问题，或许从来都没有答案。
“少楼主，……”
“算了，我不想知道了。这些国运愿力，还是留着祭炼这柄凤鸣扇吧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