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无念妹妹，那个是柳姐姐吗？她会保护我们吗？打跑外面的坏蛋吗？”
躲在树丛底下的二十三，在恭无念的耳畔窃窃私语。
两小只可是爬上了书塾内最高的树看了，外面很恐怖，有人逃命倒下，也有黑衣人持刀追杀。
二十三第一眼看到，就直接洒了黄汤。
恭无念虽说心性沉稳，但毕竟还是小孩，瞧见一眼飞速收回视线，小脸也是苍白得毫无血色。
他们没敢长时间观察，生怕被那群黑衣人抓走，落得个相同的凄惨下场。
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巴，两小只赶紧缩头躲进了云泽书斋深处。
恭无念第一时间捏紧了手中的木雕，寻了个不起眼的角落躲了起来，心中焦急，不断地祈祷着。
强烈的求生欲让她保持着镇定，也不断强化着她要习得超凡之力的信念。
在如此这乱世，没有自保之力，单靠依托他人还是会朝不保夕。
幸运的是，外面如此惨烈，却没有一个来搜查云泽书斋。
直到听到书塾院门被推开的声音，恭无念的一颗心才提起来，发现是柳儒依之后，才轻轻放下。
但小姑娘也不敢完全放下警惕，因为她看到鹅蛋脸上的表情太过平静淡定，这和外面的哀哭声格格不入。
诡异的割裂感，让她拉住了二十三想要直接前去的动作。
在清河县的日子里，恭无念已经习惯将事情往最坏的方向考虑——屠戮云梦泽的杀手就是面前之人派来的。
即便柳儒依曾经是她亲近之人，但也无法保证对方不是来取走他们性命的。
观察了许久，恭无念确认躺在藤椅上的柳儒依，没有任何主动持剑搜寻的动作。
心中稍微松动，握住椭圆形蛊狐木雕的小手，微微沁出汗水。
明亮的大眼睛，再仔细地看了一遍二十三，端详着容貌，小声嘱托：
“待会除了我主动找你，主动喊你，你就藏好不要出来。”
想到之前对方偏袒自己的点点滴滴，永远站在她面前，说要保护她的小屁孩。
这次就换她先，来保护他。
给自己鼓了鼓劲儿，恭无念走过“神仙渡”的牌匾，原本有些忐忑不安的心反而平静下来：
“柳姐姐。”
先是用甜甜的稚嫩童音，轻轻地呼唤了一声。
藤椅上的身影没有回应，只是眯缝着明眸看了过来，目光中没有太多的情绪。
这眼神，让恭无念感到无比陌生。一紧张，嘴里就无意识地有些磕巴：
“柳姐姐，苏……苏先生给你留了，不对，托我给您送了东西，说是要给你的一个惊喜。”
听到“苏”这个字眼，肉眼可见地看到鹅蛋脸上的变化。
素手一下撑起藤椅，直起身，明眸凝视着面前的小姑娘，语气带上了些急迫：
“什么惊喜？他是给我留下了什么东西？”
“木雕，是这个。”
感受到目光中带着的无形压迫感，恭无念伸出了手，展开手掌，亮出蛊狐木雕。
就在木雕出现的一刻，灵气运转周身，素手摄来，捏在手指间观瞧。
白色木蛋表面看似无比平滑，但灵气探入内里，就感知到一股奇异的力量。
仿佛是勾动了什么关窍，紧抱在怀里的白狐开始坍缩，涌入了这蛊狐蛋木雕之中。
感觉到身上一轻，柳儒依心下忽然一慌，口中情不自禁地呼唤着：
“清风，清风。”
“嗯，我在。”
一道慵懒而富有磁性的嗓音，在她的耳畔响起。
听到这熟悉的声音，鹅蛋脸怔住了，脑子有些反应不过来。不确定地又唤了一声：
“清风？”
“嗯，我在。”
慵懒的语调依旧在她耳畔响起，声音很近，却如何看不见那银发金眸的身影。
“清风，你在哪儿？”
“嗯，我在。”
“你在哪儿？”
没有声音传来。
柳儒依的心下又是一慌，语气出现些患得患失的惶恐，又唤了一声：
“清风？”
“嗯，我在。”
那让她熟悉的慵懒嗓音再次响起。
明眸注视着化作一枚白狐吊坠的木雕，正在视野中散发着无比柔和的光芒，随后又一闪而逝。
噢，原来是这个木雕，不是苏清风。
不知道为什么，柳儒依感觉有些高兴，又有些莫名的难过。
高兴的是，苏清风信守了承诺，给她凿刻了柳木木雕；
难过的是，苏清风没有回来，甚至白狐遗蜕都没有留下。
就在她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木雕时，恭无念又从房屋里抱出半人高的铜镜，喘着粗气：
“柳姐姐，呼呼，你的脸上和衣服……”
“脸上？衣服？”
听到这话，鹅蛋脸瞬间昂起，望向铜鉴。明眸倒映着自己的模样——
额前斜戴着了狐脸面具，白色绒毛的披肩趴在肩膀，装束并没有太华丽，但就是能给人一种慵懒的神秘质感。
柳儒依身上的气息无比内敛，不远处看去就像一个普通人，存在感融于天地。
柔荑不由自主地摸向狐脸面具，触感柔软温热。
体内的《酒紫离火诀》没有刻意运转，游离着的灵气就主动朝着她涌进来，滋养着柳儒依的肉身与元神。
“清风。”
“嗯，我在。”
望着铜镜，明眸这下看清了，发出声音是笑吟吟的狐面。
倏然间，鹅蛋脸就这么怔愣地看着铜鉴中的自己。
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想什么。只觉得头有些晕晕的，心口也有些闷闷的。
低头看了看握在手心里的木质白狐吊坠，一滴晶莹的泪水落在了木雕之上。
再抬起头时，铜镜中的明眸变得水汪汪的。
‘这还会是祂们的谋算吗？’
想不出这个问题的答案，柳儒依也不在乎。
如果这也是谋算的话，她也宁愿深陷阴谋的泥潭之中。
鹅蛋脸上恢复了些活力和生气，柳儒依终于拨开了层层无形雾霭，看清楚了本心。
原来自己在意的从来不是什么阴谋，而是因为谋算而导致的与心上人离散。
所以……她要北上，前往京畿，去往太和殿。
兴许这是循着祂们的意，无意识地照着谋算，成为大势棋局的棋子。
但这些都不重要了。
只要能再见到苏清风，身陷阴谋又何妨？
“清风。”
“嗯，我在。”
……
“清风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