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眸凝视着月清,试图捕捉到什么破绽。
柳儒依不是叶秋,没有对方平定乱世的想法,要去总路法台也是因为内心所望。
她所做的一切目的也只有一个——找回苏清风,占有自己的心上人。
太初界的赤火熊熊,或是洪水滔天,她并不在乎。
有些事情柳儒依不是想不明白,而是不想这么做。就像她打心里就不太愿意成为夜星楼的楼主,对各舵主漠不关心那般。
她知道自己优柔寡断,残留恻隐之心,性子温吞。一点也不符合势力首领的风范。
可从没有人问过她是否想要当夜星楼主,只是因为命运将她迫到风口浪尖,不得不从。
“柳仙子,是与不是,当真如此重要吗?坐下泄泄火气,喝口凉茶。”
面上平静如水,但心里咯噔一下,“死”舵主给柳儒依斟了杯茶水,态度恭敬了些。
“既然绾绾姐能化作黑鸽,那清风应该也可以。甚至因为我的身份,不止他们,还有那些仙神。”
将自己的推论说出来,目光灼灼地盯着对面,没有继续再具体地问什么。
鹅蛋脸上神色淡淡,也逐渐习惯了这种声东击西的谈话方式,话里藏话地打太极。
若是对方应下了,便是愿意详谈;
若是直接否定,那就当什么也不作数;
若是撇开一笔,顾左右而言他,就代表不清楚;
若是话锋一转,但在问题附近徘徊,那就是确认。
中年汉子的面容沉凝,也是在自我反思。
“死”舵主发现她也是当局者迷,暗嘲柳儒依对夜星楼心怀偏见,自身不同样如此,对这位空降的楼主心有偏颇。
见月清没有回答的意思,鹅蛋脸上噙起一抹笑,心中有了定数,岔开这个话题:
“紧闭殿门,静诵道经三两卷;投身故土,太和殿上有名人。何解?”
“不知,或许‘道经’你可以看看这个。”
正了正神色,眼珠朝着右上方转,月清将一枚玉简放在矮桌上,朝着柳儒依的方向推了推。
后者看了眼,秀眉蹙了蹙:
“你这里为什么会有《酒紫离火诀》?”
“嗯,在我的神识内,里面记载的是《夜星七经》里的‘死’篇。”
说着,月清啜了口茶,不急不缓地继续道,
“圣火教教主看去是《赤皇诀》;而楼主的眼中,是《黑炎诀》;至于大楼主?呵呵,谁知道呢。兴许就是你口中的道经,也说不定。”
“大楼主是谁?”
“大楼主就是大楼主。”
看似是在说没用的车轱辘话,实际上月清变相承认了柳儒依的猜测,
“至于名人?我估计说的是大齐帝师。”
其实也就是大楼主白帝。
“大齐帝师?”
“便是邀请妖族白帝合纵连横,携手大齐始皇帝的力量,最后用人皇幡炼化仙庭为冥界的那位。冥界的玉信资料中应该有提及。”
听“死”的话,鹅蛋脸上闪过回忆之色。不一会儿,她确实想起有这么一段记载。
“人皇幡。我要人皇幡的资料。”
听名字应该是一件极强的法器,可大齐流传下的国器,皆是天下有数的神兵——龙雀、赤霄、阿房、观台、太阿、鹿卢……
除了龙雀在天命之子叶秋的手上,其余五件灵宝据宗门里记载,全都被人皇殿收录起来了。
至于人皇幡,这个名字柳儒依连听都没有听说过,还以为是说书人杜撰的灵宝。
不过,大齐帝师通过人皇幡,祭炼域外仙庭为冥界。
接过月清递来的玉简,仔细的浏览起来——
【……域外仙庭实为裂天道,强凝之果。其道则数引据《萧火火自述》、《太阴帝起居注》、《三道劫实考》,推测为233道左右……】
【……人皇幡为炼化之钥,疑似齐祖自域外携袂而来,原为吞纳魂灵的可成长性灵宝,可保留灵性不失,自成阴界……】
【……持有人皇幡,得其认可者,可大开幽冥之门,获阴天子之位承继……】
见到一些字眼,柳儒依莫名觉得熟悉,好像从哪里听过。可大抵时隔久远,一些无关紧要的记忆通通遗忘了。
“他在冥界吗?”
“楼主,我不知你在说什么。”
将有些凉的茶水一饮而尽,柳儒依没有计较对方的回答。她好像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。
转身走到狸奴身前,蹲下抱在怀里,贴在猫耳旁:
“清风,我爱你,爱你一万遍。”
说得非常认真,一字一句。吐气如兰,吹得猫耳有些痒。
“呼”长吸了一口气,鹅蛋脸上努力露出一个笑,然后就像是倾诉日常般,朱唇轻启,轻声诉说着:
“清风,我昨晚又做梦,梦到你了。我知道,你一直在骗我,有很多事情瞒着我。但是,没有关系,我爱你。”
琼鼻动了一下,缓缓呼出那口气,小心翼翼地放下。素手拈走猫嘴胡须上的糕屑,又点了下红唇。
随后起身,这道带着昙花香的倩影离开了。
“啧啧,大楼主。”
望见门扉合稳,“死”素手拂面,又换上了鹅蛋脸,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啧了两声。
狸奴跳上矮桌,背对着月清,毛茸茸的尾巴扫了扫她的面颊。月清支起右手掩面,轻笑着叹服:
“大楼主,慧眼识珠,倒是我眼拙了。”
“依依在山上清修多年,下山游历日浅,还需你们多照拂一二。”
语调懒懒的,富有磁性的嗓音中似是有些无奈,也没有提规劝对方回去的事情。
“是,愿为大楼主效死。”
站起,月清躬身践礼,举止中透露着尊敬。
……
窗外,夏风徐徐,吹得人眼睛生疼。
手执着沾湿的帕子,柳儒依走在离开厢房的楼梯上,便听得厅堂艺姬演奏的乐曲:
“……
情深难免害怕,
偏偏还故作豁达;
我早已经丢盔卸甲,只想生生世世,
在你的耳畔悄悄说情话;
愿为你放下,万千的荣华,
和你携手走天涯;
从青丝一路到白发,
且道是寻常人家。
不忍将,满地残花踏;
相逢离散俱没入泥沙,
奈何桥畔不饮孟婆茶;
……”
丝竹声清幽淡雅,勾动着人的心弦,与这乐曲一同绕梁三匝。
眼尖的云澈望见鹅蛋脸上有些红肿的眼眶,心头一喜,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