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着看着,凤眸下的红唇朝下撇,眼尾迅速泛红,倔强的俏脸上还是一声不吭,就这么盯着。
何曾见过涂山绾绾这委屈的模样,这银发金眸的身影赶紧跑过来,伫在前者一尺的位置,俊脸上的笑都收敛几分:
“好了,好了,绾绾。是我错了,我不该说这些风凉话的。下次再也不说了。不要难过了,好不好?”
瘪起下唇抿住,刻意偏过头去,不去看对方,表情依旧倔强而又委屈。
但转动的黑瞳还是在偷眼瞪着苏清风,不说话。默默地用黑炎祭炼着“易春秋”。
“娘子,娘子,我错了,夫君错了,可不可不要生气了。”
“哼。”
琼鼻动了动,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声冷哼,还是没有打算开口理睬面前的家伙。
苏清风何尝不知道涂山绾绾想做什么,也知道对方一心为了自己,想要留下自己。
但鱼和熊掌不可得兼,太初界和他的存续只能选一个。
而太初界内,便包括未能完全脱离太初的红尘仙涂山绾绾。太乙仙都无法承受祂的一道目光,更不必说是红尘仙了。
轻轻地将温软的娇躯揽入怀中,前者象征性地挣扎了几下,便温顺地似一个鹌鹑般依偎着他,靠在肩头。
“绾绾……呜唔”
未等他开口,薄唇就被吻住,浓郁地牡丹香侵占了嗅觉,黑眸依恋地望着苏清风,满心满眼都是眼中的身影。
反手抱住坚实身躯的柔荑捏住他的衣摆,睫毛轻颤,手指在无意识地摩挲着柔顺的锦缎。
许久,涂山绾绾才恋恋不舍地分开,脑袋压在他的肩膀上,又朝前凑了点,在耳畔用喑哑缱绻的嗓音道:
“我知道,我都知道。可那又怎么样,没有你的未来我无法接受。”
沉闷的喘息声,如鼓点的心跳声,在间不容发的安谧缝隙中,格外清晰。
笑吟吟的俊脸也轻轻压在香肩上,金眸倒映着浩渺的景致,以及无尽的远方,却依旧澄澈,未有分毫动摇。
他说服不了她。
她也说服不了他。
但这心照不宣的事情,即便知道劝说是无用功,还一遍又一遍地上演着。
就像是与生俱来的默契。
很多纠纷,只是因为双方误会,又碍于情面无法说清,导致不欢而散;
但也有很多矛盾,是因为大家都心知肚明,可就是不想放弃,能说清了,又仿佛永远也说不清,就这么牵扯着。
“夫君,我饿了。”
将灵宝祭炼完毕,加持了易春秋的固化神通,涂山绾绾才打破这沉闷的气氛。
“好,要吃什么?”
“先来串糖葫芦吧。”
媚眼弯弯,黑眸眯了起来,有些安心,也有些狡黠。
清风吹过院落,带来嘹亮的蝉鸣,很快又被灶房的烹炒声掩盖住了。
……
陕雍由三山包夹,有天然的地势屏障,东西走向的南阳山以北,便是原来北狄的游牧部落所在。
如今的南阳山也划分在秦京州境内,总路法台则是设在西侧的长白岭上。
东侧则是南北走向的贺连山脉,再隔一条腾冲河便是衡山所在。
跨过处于汛期的汹涌腾冲河,翻过贺连山脉,又费了一天一夜的时间。
秦京州,陕雍。
自从苏扶楹的存在被涂山绾绾抹杀后,还在和拓跋铭谈笑风生的分身就呆滞下来,一动不动了。
意识到自己被这位“练气士”耍了,北朝大皇子虽早有心里预期,但仍然被气得不轻。
倒是他病急乱投医了,不知怎么就鬼迷心窍信了这异士的诡辩,还在这儿陪对方浪费了如此多的时间。
“来人啊!”
落了自己的面皮,墨玉扳指敲了敲桌面,发出极为响亮的声音,
“给我查查这个叫苏扶楹的,何族何地何脉。”
因为苏扶楹的死去,固化在大皇子等人身上的易春秋神通,也就慢慢开始失效。
由此,原本因神通篡改意识,蒙上的一层滤镜正在慢慢消褪。
“是,皇子殿下。”
进门的谋臣领命,但没有第一时间下去,而是站在原地观察着拓跋铭。
坐在金丝楠木所制的太师椅上,拓跋铭隐隐察觉到什么,眉眼中有些许不悦:
“有事启报?”
“敢问殿下可还记得为何接见异域之人?”
“自然是寻求……不对。”
原本的答案在即将脱口而出之时,拓跋铭猛地意识到不对劲,脸色瞬间沉了下来。
那苏扶楹与他非亲非故,既没有展现才华,又不是与对方相处日久,他怎么会鬼迷心窍地那般信任对方?
这不合理。
拓跋铭自诩虽不是绝顶聪明,也没有鲁莽愚笨到领一位不知底细的陌生人,进屋详谈与自己切身的大计。
“看来殿下是想明白了。”
谋臣低下头,嘴上是这么说着,余光却还在打量拓跋铭,最后确认对方是否处于完全清醒的状态。
见对方这样子,拓跋铭知道估计眼前的谋臣还不放心,估计他身上有东西,要等自己完全弄清后,才会交出:
“本王是被玄术蒙蔽了心智。不对,玄术应该做不到。难不成是南方的仙盟安插而来的暗子,也不对,行为逻辑不对……”
“殿下大才。”
没等北朝大皇子完全想明白,这位谋臣先大大地捧了一句,接着不急不徐地从怀中取出一封密信,呈了上去,
“这是摄政太宰大夫让我交给您的。”
上面的火漆还算新鲜,宛如就是在不久前弄好的。
一把接过,撕开漆封,取出信纸。
看到信件内容的那一瞬,玄色羊裘下的身子抖了抖,拓跋铭的瞳孔微缩。
其实信纸上就写了四个字——“异界域外”。
但就简简单单地几个字,也足够他打开思路,想通一些事情了。
不止自己无缘无故地信任陌生人的缘由,还有其他事宜。
比如说,为什么前些日子,七弟及麾下会突然拥有仙资,不久又忽然消失。
他本以为只是寻常信息情报的博弈,或者讹传。但现在他好像明白了点什么。
再比如,云州城的动荡,从夜星楼、夜鑫商会买来的古怪消息,以及为何大家都对那里讳莫如深。
甚至是本以为的荒祭野祀的拜白帝教,萧齐枕戈待旦却迟迟不肯北上,在天水城内的扯皮推诿……
许多许多事情,似乎都有了新的解读方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