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云公子!你怎么这般无礼,出现在柳姐姐的房间。这成何体统!”
先声夺人,恭无念立刻冲到柳儒依的径前,像只护崽的老母鸡一般,挡在了床榻前,眼神警惕无比。
“小丫头,误会了,我此来是想要告诉恋苏姑娘重要信息,以及关心一下她的身体。”
眼中压下极重的不悦,云澈亮了下手上的羹汤,掀开了盖子,并拿起陶瓷汤匙,作势想要投喂。
葵水。
口中轻唤,恭无念手中掐诀,在术法的作用下,氤氲着的白雾迷住了云澈的眼睛。
热气灼疼了他的眼睛,痛呼一声,手上动作一抖。
眼见着汤盅就要掉下来了,小丫头无声唤了一句“巽风”,手疾眼快地冲了过去,稳稳当当地接了下来:
“笨手笨脚的,云公子还是出去吧。柳姐姐由来照顾就可以了。”
恭无念板着一张小脸,语气却不算严厉,只是平静地眯着眼,甚至还带起了一丝笑。
这大概是和苏清风学的。
当初那银发金眸的大哥哥,就是这样脸色平静地折断刀身,带她离开清河县的。
“你!这小姑娘……我这不是有事情,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恋苏姑娘说吗。”
本想出手治治恭无念这小丫头的,但云澈想到柳儒依还在场,生出恼怒被强行咽下,强颜欢笑地回应着。
他虽感受到灵气波动,但没有感受到恭无念身上的修为。
可恶,云二公子感觉自己被人暗中做局了。
让自己在长生天圣女面前出糗,简直大大拉低了他在柳恋苏姑娘心中的形象,日后该让他如何挽回?!
不过实际上还是云澈多虑了,他在柳儒依心中的形象根本没有拉低,毕竟……
根本就没有。
再者,柳儒依现在的注意力也不在他身上。
那藕白的柔荑正抓着小幅度扑腾的狸奴,狠狠地蹂躏着。
明明要控制并掩藏好动作,不引起旁人关注是一件辛苦的事情,但柳儒依就是感觉意外地放松以及愉快。
即便这在她看来是一种纯纯浪费时间的事情。
“恋苏姑娘~”
用着低哑男低音,夹杂着富有磁性的气泡音,云澈认为自己的雄性魅力直接拉满。
听得恭无念直起鸡皮疙瘩,有些无语,也有些想笑。
柳姐姐连真实名字都没有告诉对方,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?还搁这儿孔雀开屏呢。
“你到底有什么事情?有事说事,赖在这儿,不摆明着居心不良吗。”
“你这小丫头家家的,说话怎么一点分寸都没有……”
有着修道仙尊的经历,云澈本身就是一个倨傲的性子,能容忍片刻已经很不容易了。
没教训两句,帘幕里的倩影蓦地坐起身,语调清冷地打断他的斥责:
“云公子,无念年龄尚小,稚童戏言何必斤斤计较。”
听到这暗含讽谤的话语,云澈气得脑门青筋直跳。
刚要发作,门就“吱呀”一声被清风吹开。
没有脚步声传来。
闻声望去,却见一只白毛黑瞳的狸奴,一步一步地走了进来,睥睨天下的无形气场也随着猫步扩散开来。
一瞬间,云澈的情绪就被硬生生地压下去,身体本能地产生敬畏之意,脉动的热血也抑制了。
纯黑的眸子看过去,云澈好像是被目光灼到,不自禁地心虚低下头。
但涂山绾绾看的可不是他,而是帷幔后的鹅蛋脸。
后者也不怵,明眸毫不躲闪地直视回去,没有一点怯意。
猫猫脸上没有太多表情,黑眸扫了云澈一眼,慵懒且优雅地抬起猫爪,亮了亮。
云二公子莫名打了个哆嗦,不敢耽搁:
“三日后,夜鑫多宝阁会举办拍卖会,届时有奇珍法器展出,恋苏姑娘可以关注一下。”
“多谢。云公子,你可以出去了。”
没想到云澈绕半天,结果就说了这个。
柳儒依没有太多反应,礼节性地道了谢后,就再和黑眸狸奴僵上了。
气氛一时变得异常窘迫,超常的气压让人不敢出声。
夜鑫拍卖会的消息是,涂山绾绾安排散播出去的,目的就是为了吸引各大势力的目光。
而留出冗余的时间,是为了让得知消息的域外之人赶来。
接着,趁拍卖会各大势力云集的同时,将域外异魂们揭露出来。
一方面是展示他们的存在,另一方面是为了转移走各大势力的注意力,让他们专心于自查势力内的域外异魂。
从而更方便开展她的“人道法网”计划。
至于云澈,作为涂山绾绾咒印控制的人傀,其实是安插在柳儒依身边的棋子,方便管控后者的行动。
可惜柳儒依汇聚的“天命之女”位格,已经比云澈高太多了,压根不受劫气的影响,两者不能相吸。
涂山绾绾此来,也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的。
“云公子,我带您出去吧。”
最先打破寂静的恭无念,她放下手上的羹汤,瞧了一眼云澈,只是说了声,根本没领路的意思,自顾自地出去了。
她也只是礼节性地客套一下罢了。
见此,云澈脸上一阵青白,但接触到纯黑的眸光,又低下头,神情开始恍惚,若提线木偶般走了出去。
鹅蛋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,丝毫不意外的样子,素手又无意识地摸向狐面,轻点一下。
云澈所有的真实信息这才展露出来。
柳儒依揉了揉太阳穴,缓解一下脑袋的胀痛。
待厢房内只剩自己和黑眸狸奴,涂山绾绾终于开口:
“不错,不笨。”
话音未落,眼前的场景一花,她似乎踏入了座黑色的城池,而高坐在大殿黑銮宝座上的,是身披玄色凤袍身影。
想要抬眼细看,只觉得精神一阵刺痛,看不真切。
‘仙不可直观,不可直言。’
柳儒依的心中突兀地出现了这样一个念头。
然后,一道睥睨而淡漠的娇媚嗓音响起,似是从高座之上响起,又恍惚是近在咫尺:
“这就是飞升后的仙。”
“不要赶走云澈。这是你的报酬。”
在这漆黑的城市里,柳儒依根本没有说话的能力,只能强制地接受了涂山绾绾的条件,没有一点反驳的机会。
言毕,一张信笺飘入柳儒依手中。
下一刻,眼前视线变动,重又回到了客栈的厢房内。
而那只黑眸狸奴早已消失无踪,手上是一封被叠起来的信纸——
【书能悦,今六月季夏微燥,卿处曷如?
燕北荒寥,不似南梁花团锦簇,犹记旧时与卿泛舟湖上,携手相对,岁月安好。
今每思之,叹曾不谙世事,亦复心驰神往也。
人间冷暖,岁月更替。望卿多珍重,餐饭加食,薄酒浅尝。
——清风】
而柳儒依没有察觉的是,与信笺一同赠予的,还有一枚因在空无中沁染道则而植下的神通种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