踏入岩壁之后，便是赤帝的道场，亦是太初界天道的道场。
整个道场是以一种俯望的鸟瞰视角，监察着太初界。
包括但不限于灵气缭绕的仙盟驻地，南北朝的人族领土，青丘狐妖生存居所，被灵气风暴笼罩的十万大山等等。
甚至在北冥的无尽海域，因为太初界不断补全，抬升世界位格而增补出的仙岛大洲都能清晰地看到。
但这些都不是重点，或者说苏清风都并不关心。
唯一能吸引他注意的，便是萦绕在道场之中，无意识地呓语：
“臭老哥！臭杂鱼！”
“杂鱼哥哥！哥哥~笨蛋哥哥！”
“杂鱼哥哥，好哥哥，哥哥坏！”
“……”
反反复复地呼唤着，好似是一种不敢不愿忘却的执念。
俊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，这银发金眸的家伙抵达此处之后，好像多了些复杂的情绪：
“明月。”
薄唇轻启，也轻轻地回应了一声。
澄澈的金眸将整个道场尽收眼底，自然知道忧勤的本体在哪。
但他并不是要去寻赤帝。
作为太初界的天道，不该有太多的情感，也或者说不该有所谓的情感。
余光扫到底下青丘姑苏路上作为吉祥物，正在发传单的一只大香蕉，收敛起的薄唇勾起一个弧度。
坤挪。
身形一闪，便出现在大香蕉身侧。顺手拿了张传单，定睛看去，苏清风的嘴角不由得抽了抽。
只见纸页正面印着他的大头照，笔挺的鼻子居中抵住镜头，异常吸睛，也让原本淡漠神圣不可触碰的面容，显得有些滑稽。
而反面标题上写着——《我的杂鱼哥哥》，以及副标题《在绾绾姐到来之前，快把我哥带走》。
里面洋洋洒洒地将他的“罪行”控诉了一遍。比如，以前的晚安故事没有了，晨起的拥抱没有了……
鸡毛蒜皮的事情聚在一起，简直“罄竹难书”！
指节分明的手摸了摸下巴，某个“十恶不赦”的家伙咂巴了下，回忆了一下过去的点点滴滴：
‘原来在明月的视角里，自己的形象是这样的？’
被苏父苏母捡到，居住在青丘的日子里，他即便无法想起以前的回忆，但那时是元婴境，还能自由穿梭太初界各地。
因此，闲不住的苏清风还是会到处溜达。这么说也不确切，应该是给三道劫的余波善后。
尤其是人皇殿的问题，从太昊抽调走仙盟隐居的尸解仙后，安顿到北冥，一同开辟专属于人族的道场，以及之后诸多杂事。
总之，他能陪小明月的时间，实际上并不太多。
尚未化形的妖族幼生期嗜睡，需要陪伴的时间并不多。可化形后，苏明月就想时时刻刻缠着他，这并不现实。
故而导致这落差。
看不清招牌的影音店铺，倏然播放起一首幽幽的词曲：
“一夜如梦，心中住魔咒；
一夜飞流，恍然忘前愁；
一念之隔，浸一壶浊酒；
一眼，一生，无求。
……
一句此生不换（此生不换），
招摇我百转千凡（招摇这百转千凡），
留一身孤注悲欢。
……”
唱词孤傲不驯，说得是洒脱释然，但字里行间透出的缠绵悱恻，那依依不舍实在令人心疼。
正在发传单的大香蕉摘下头套，露出亮眼的红发双马尾，呆毛被汗水打湿却仍倔强立起：
“哥，我你怎么来了？我不是故意逃学的，我连考了十次年级第一，老师特准放我一周的假。”
鼓起肉嘟嘟的小脸，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，不想让她的哥哥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。
同时，小声地解释起自己能偷跑出来兼职的理由。
“为什么要在这里发传单？明月你很缺钱？”
这虽然只是苏明月记忆集合具象化的片段，但的确是苏清风没有主动去了解的，所以有此一问。
“没，没有……笨蛋哥哥你别管了。”
眼神非常飘忽，小丫头说话吞吞吐吐的。
边说着，穿着笨重玩偶服的她就过来推苏清风，想要把后者推走。
“所以到底是……”
“别管，别管，杂鱼哥哥烦死了，我要工作了，你快滚吧。不然我回家就告诉爸妈。”
“好吧，我不问了。”
苏清风并不是刨根究底的性子，语调慵懒地应了一声，也就由着对方的动作推搡着。
但他这么回答，小丫头反倒有些不高兴，精致的琼鼻哼唧了下，瘪起小嘴：
“笨蛋哥哥，笨死了。每年都是一样的笨蛋，笨蛋，笨蛋，笨蛋。”
每年都是？
难不成是……
好吧，苏清风没有想到。
但这并不是问题。澄澈的金眸闪烁了一下，直接读心，在时间长河上往前往后看观看。
哦……
原来是庆祝把他捡回来的那一天，也就是苏明月给他认定的生日。
所以说，苏明月这丫头兼职就是为了给他买生日礼物？
说到生日礼物，指节分明的手朝着虚空某处掏了掏，拿出了一堆物品——
握在一起的灵土手模石膏像，超绝“艺术感”的歪七扭八法器瓷杯，朴实无华的秘银戒指……
比起，某个无良家伙送的大香蕉图案发卡、快化掉的软糖、不知道哪里捡到的石头，那真是准备得很用心了。
意识清醒时，第一件想到的事情竟然是给他准备生日礼物吗？
苏明月，这小丫头，还真是……
俊脸上依然笑吟吟的，苏清风循着道韵弥散的指引，踏过街头巷尾。
越往道场深处走，热闹富有生机的场景就越发归寂，甚至连色彩都开始褪色，直至一片空无。
唯有一只九尾赤狐傲立天地之间，与祂同在的是无数玄奥晦涩的花鸟鱼虫古篆。
巨大的狐狸脑袋垂下，微微颤抖着，似是努力地想要睁开眼，让混沌的意识清醒过来。
“好了，明月。你做得足够好了。”
指节分明的手在赤狐的小脑袋上轻轻摩挲着，苏清风也放松约束自己的身形，变得与九尾赤狐一样大。
靠在苏明月的身旁小声地夸奖着，富有磁性的嗓音温柔似水，抚平了前者的躁动，紧促的眉头逐渐恢复了平静。
金眸又瞅了眼四周飘飞的古篆，这些都是由“人道法网”汇聚而来的能量，试图唤醒忧勤。
‘虽力量尚未，先天不足，但既然是涂山绾绾所求，便如她所愿吧，免得叨扰了赤帝的沉眠。’
随意掐了个手印，整个道场的道则都活跃了起来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