静得针落可闻。
“砰”
身首分离的坠地声极为响亮,似乎不是落在地上,而是砸在诸位练气士的心里。
鹅蛋脸上依旧平静,指间缭绕起幽蓝色的碧水癸火。就在众目睽睽之下,遥遥朝着失去生息的坛主一点。
火焰就似幽蓝色的精灵般翩跹而至,落在了沉眠之躯上,熊熊燃烧了起来。
“哧哧”
让人牙酸的灼烧声清晰地响起。
原本围绕在周围的坛主们,都下意识地退开一大段距离,眼神的余光偷瞧着柳儒依的神色。
感受到那仍然笼罩在厅堂的绝强威压,皆是低下头。
几息后,一代化神期虚丹强者就这么玩笑般地陨落了。原地徒留一地的灰尘。
缓缓收回凤鸣扇,明眸淡淡地扫视过在场众人。柳儒依知道自己刚才的做法有些偏激,或许会造成诸多麻烦。
但对方明显来者不善,反正她也不在乎长生天圣女的地位,没有那么多顾忌。
当下最重要的是立威,免得有闲杂人来烦扰她去翻阅总路法台中的书籍,搜寻是否有能逆转生死的法门。
其余的,于柳儒依而言,都不重要了。
无心插柳柳成荫。她这干净利落的处理方式,无疑给在场的所有人留下了深刻的第一印象——实力强大、铁血果断。
“走吧,听在这里做什么。莫不是秦路坛就是要领我至此处?”
朱唇轻启,再次开口,语气平缓。宛如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,催促了下领路在前的秦易侬。
“是,是是,圣女殿下,前面请。”
被柳儒依实力震撼到磕巴的秦路坛,面似水浸的脸庞上流下大颗的汗珠,心中无意识地一颤,连忙应是。
作为自诩中立派,他主动请缨,认下给长生天圣女领路的任务。表面公立,实则也是目的不纯。
同样是眼馋阳龙戟。但此时见事不妙,有些心虚,但脸上本就阴虚,倒也看不出来。
没有太过在意秦易侬的举动,主动踏上一级台阶,与诸位坛主平齐。
而方才刁难她的坛主们,迫于合体境的威压,不得不朝着她身侧的半个身位退去,始终慢一步踏上台阶。
直至柳儒依落座主位,笼罩在四周的威压才慢慢散去。
明眸注视着在场的所有的人,倒映着他们各不相同的细微表情,手肘抵在木桌上,素指轻点狐面,嗓音清冷:
“初来圣地,我先做个自我介绍,免贵姓柳,不喜争斗。各位也不必担心有‘新官上任三把火’的恶事。
就如我刚才所说,我对圣女一职并不感冒,也无心插手总路法台内部争端。但是……”
她的话音猛然一转,凌厉了几分,
“人不犯我我不犯人,我不喜争斗,并不代表我可以随意拿捏。性子恬淡无争,而非鲁钝愚蠢。
若是设套妄图谋害吾等,下场今如。”
一番话,表明了自己态度,立了规矩底线,也巧妙地圆了刚才行径。毕竟,没有人喜欢喜怒无常的领袖。
顿了下话头,鹅蛋脸昂起,眉如墨画,斜飞入鬓,微微上扬的眼尾收敛了些威势:
“诸位人杰,自我来此之前,便已了解过各位的资料。初来宝地,人生地不熟的,目的只是想借阅古籍观览。
不过既然被练气士尊称一声‘长生天圣女’,无论是或不是,我自然都尽到圣女的职责。不知其他坛主有何意见?”
语毕,厅堂内鸦雀无声。
虽说在之前的交锋中,柳儒依的境界实力已经胜过他们一筹。
但是口服心不服,在总路法台运营日久,可不是一个下马威能抵消的。
因此,此刻无声的缄默,便是对长生天圣女权威无声的对抗。
许久的沉默让柳儒依明白了他们的意思,鹅蛋脸上并没有羞恼,而是轻启朱唇,一个一个地点卯:
“离坛主,不知您意下如何?”
“为圣女殿下马首是瞻,鞍前马后。”
起身的是“离”舵主,面相和练气士一样,似是由于五行不调而虚白。
但仔细地盯着几息,又感觉这张面皮是被画上去的。可就当动心起念时,又觉得“离”舵主的样貌就该如此。
有了一位坛主打样,风向又变了。中立摇摆不定的路坛心中开始盘算得失。
“仇坛主。”
“小生也无异议。”
一身书卷气,手握《定风波》的仇先生,停下手上的笔杆,儒雅的笑了笑,回应了句。
接着,又低头继续写作。
再有第三位坛主表态后,风向彻底转向。柳儒依按着狐面的信息,点了一位与“仇”、“恨”、“离”关系莫逆的坛主:
“我也没意见。”
闻言,方才为难柳儒依一派的练气士彻底黑下来。他们知道自己一方是彻底栽了。
待一位又一位盟友的倒戈,已是回天无力。
直到轮到他们表态时,在旁人注视下,留给他们能说的也只剩同意,干巴巴的语言有些憋屈:
“圣女大人圣明,吾等自然没意见。”
“接受长生天引导,恭迎圣女大人。”
“……”
言辞仍留了几分心眼,把话头的重心放在“圣明”、“长生天”上,而不是“长生天圣女”。
这种文字游戏,普通人或许不细琢磨,根本不会意识到。但在议事厅堂能开口,哪会是易于之辈,又怎么会听不出来。
只不过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。
接下来便是按照总路法台的章程,例行公事的讨论些无关紧要的事宜。在场之人皆各怀鬼胎,说得自是心不在焉。
毕竟从头到尾,眼下的迎接会议就是一个局,一个试探、争对长生天圣女的局罢了。
大家都心知肚明,心照不宣。
于是,会议就在这么一种诡异的氛围中结束。
吃了个哑巴亏的坛主们,脸色都说不上好看,绷着一张脸。余光目送着长生天圣女登上碉楼高台,适才冷哼一声走了。
……
议事厅堂,碉楼的屋顶。
快刀斩乱麻地处理掉总路法台内部矛盾,柳儒依知道这不过是饮鸩止渴,被强压去的,迟早会以更丑恶的方式爆发。
但她并不在乎。
倚靠在土石混合的墙壁上,透过低矮的围栏望向高处。
那里有一棵树。
一棵柳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