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眸一眨不眨地盯着狐面的动向，纤手本能地朝下一抓。但……
没有触摸到。
“呵哈。”
对于自己的“恶趣味”似乎很满意，“长生”勾起一个恶劣的笑，与某个银发金眸的家伙几乎同款的笑，
“习惯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，就像你习惯地依赖着肉眼观看，而不是使用神念观测。这是一种无意识地固步自封。”
“还我！”
没有拿回狐面，柳儒依瞪大自己的眼睛，紧紧地盯着脚底的“长生”，一点都没有继续攀谈的倾向。
“思维惯性，你摸一下自己的脸。”
又点了一下，“长生”手中的狐面犹如镜花水月般，被一阵清风吹散了。
闻言，柳儒依摸了摸自己的面庞，发现狐面果然还在脸上。可是为什么……
“思维惯性，习惯用肉眼观察。”
嘴上情不自禁地重复了下“长生”所言，鹅蛋脸上露出深思之情。
“你想要找到祂，或者说见到你脑中的‘苏清风’，凭你现在的认知底蕴还远远不够。
你太依赖曾经的‘假理’了，而若想真的做出改变，必须明白‘阵理’。”
似是在讲述一件极为稀松平常的事情，“长生”的语气非常平淡，古井无波，
“虚虚实实，真真假假。嗯……用太初界此时的概念，应该是成仙前的红尘炼心，当然，那也是一种简化后的取巧。”
“‘假理’，‘真理’？”
“你可以简单地认为，‘假理’是具体的、在某一范围内可生效的权能。比如说，修仙道途的灵气，炼丹术等等；
而‘真理’则是一种形而上的，抽象的，代表概念性的，可以放在任何情形下皆可的。比如说，人道，天道，大道，‘空无’中的道则。”
金眸无比平静，“长生”努力想要解释清楚。
但若不是亲自实践，关于“真理”、“假理”的概念如何解释，都显得苍白空洞。
抿了唇，柳儒依自然听得是一头雾水。
主要是即便明白了这些玄而又玄的概念，对当下的困窘又有什么助益呢？
“紧闭殿门，静诵道经三两卷；身投故土，太和殿上有名人。其殿非殿，其经非经。而此刻之地，为彼时故土……”
本还想多做些解释，但“长生”蓦地将话锋一转，住了口，半是无奈又半是释然地摇摇头，
“莫强求，莫强求。你想要改变，但算算时间，应该不够了。”
“时间不够？”
听到“长生”这么说，柳儒依脸上露出诧异，以及难以掩饰的慌张。
“嗯，时间。就是时间。话说你知道上古时期，被如今太初界中州大陆生灵称为‘胎卵劫’时，发生的事情吗？”
没有回答柳儒依提出的问题，那亘古不变的金眸转向别处，“长生”的语气悠悠。
“胎卵劫？您说的是龙、凤、麒麟三族同在的时期？”
感觉自己说得太过模糊，柳儒依照本宣科地背诵出《中州大陆编年实录》的内容，
“……荒兽与天地同岁，而其中龙凤麒麟三族为强，隐世蛊狐为尊，凡他者皆入三族之中。
三族盛极而衰，为证混元道果，掀起腥风血雨，灾劫而成……”
“混元道果，嗯，是也不是。”
听到《中州大陆编年实录》的某些字眼，“长生”的金眸微闪，似是又想到了什么往事，喃喃了声，
“圣人不死，大盗不止。窃物者贼，窃道者圣。圣人莅临，太初无道。虚实相生，借假修真，其道太泓。此时彼刻……”
说着说着，脚底下“长生”的身影倏然开始变得模糊，本该清晰的言辞也逐渐缥缈，听不真切起来，
“……因何而起，由此而终。岁月石刻，逆……”
意识又恍惚了片刻，眼前的天地就开始消融。
原本“长生”所在之处，化作点点碎金，顺着柳儒依的脚底，蔓延至她的四肢百骸、七经八脉。
福至心灵，又是一门神通：
“忘川？”
能将同根同源的阴阳二素融合，以获得更高的境界天资。但条件太过苛刻，需要同根同源，并且双方要自主自愿。
看起来是一个非常鸡肋的神通。
不对，好像有哪里不对。
但思来想去，柳儒依并没有想出了个所以然来。
而刚才的经历就如南柯一梦，耳畔的混乱喧嚣又重新出现，掌中的九炷香才燃烧了一小截，冒着袅袅青烟。
“圣女殿下，面对洞虚境强者，我们该如何是好啊？！”
“圣女殿下，您才合体境，快逃吧！”
“圣女殿下，……”
底下的练气士开始嘈杂的呐喊，吵得柳儒依有些头疼。九炷香放入礼祭焚香的四足方炉，朱唇轻启：
“够了，都住口。不过是区区洞虚的名头，就怕成这样。”
清冷的语气威压睥睨，响彻四方，一下就将底下的呕哑嘲哳给强势镇压了下去。
握住腰间的凤鸣扇，足尖一踏，腾空而起，凭虚御风。几个挪移间，便出现在叶秋三人身前，身上太白法相锐不可当：
“叶秋，你来此地是做什么？”
“柳师姐！”
听到狐面下熟悉的音色，见到身着素色绣金锦袍的窈窕身影，叶秋颇有他乡遇故知之感。
但感知到那股锋锐到让他都能感到寒毛颤栗的法相剑意，收了收心中的亲切，震开了还想扑来的练气士，无意识地恭敬解释，
“我是听闻北朝练气士的奸人将你俘虏来，一时心切便要来救你。”
“救我？”
狐面下的鹅蛋脸看见表情，清冷的语气没有太多的波动，
“你又是从何处听来的小道消息？”
“是林公子，也就是林念安的弟弟提供的。他也是一时心切，说你被练气士掳走当了要献祭给‘长生天’的圣女。
说来在云州城一别许久，中途又遭逢了诸多变数坎坷……”
大概是看出柳儒依现在的状况并不是林良辰所言，叶秋迅速改变话术策略，开始打起了感情牌，说起了过去，想要缓和气氛。
但柳儒依可不是刚下山历练的少女，懒得与对方争辩，只是冷硬地表明态度：
“在其位，谋其事。什么原因我不想知道，但你们侵略了总路法台这是事实，需得给出一个交代。”
“啊，这……”
叶秋被说得哑口无言，看了看狐面，又扭头瞅了眼林家姐弟，苦笑了下，
“那只好得罪了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