面对底下人的疑问，佩戴狐面的柳儒依没有回答。她压根就没有想到过如何补全练气士道途的问题。
在了解了练气士的由来后，便更没有想法了。旧时代的余孽早该沉没在历史的废墟之中。
她的缄默让底下的路坛们同样安静下来，依然静静地等待起长生天圣女的答案。
一息，
两息，
三息，
……
许久，狐面下的默然让练气士们感到稍微的不安。
但那些跟随着柳儒依，观看完长生天圣女斩杀掉洞虚境的人，仍旧对她信心充足。
他们坚信着，他们虔诚着，他们狂热着。
“我们是练气士是上古旧时代的残党，凭借着‘长生天’的余荫流传至今。但太初界岂会不变，旧时代的船不行新时代的山。”
明眸倒映底下许许多多的各异面孔，柳儒依心头倏然闪过一丝悲悯，一股不知从何升起的悲悯。
‘万物皆有其存在权利，岂可因私喜恶而擢废。’
循着这股念头，她的气质越发超然，不自禁地以更加宏观、更加宽广的视角俯览众生，亦是俯览自我的往却来因。
俄顷，柳儒依有所明悟。她好像也推断到了练气士的一线生机，也是他们被祂安排好的道路，
“万事万物穷则思变，变则通，通则达。何为旧，抱残守缺者也；何为新，顺时而变者也。”
“所谓明者因时而变，知者随势而变。圣女不是早把补全的道路告诉我们了吗。”
从《定风波》上收笔，仇先生眯起眼，笑了下，一身合体境的威压也不再掩饰。
“圣女早就告诉我们了？！是什么？”
“什么！仇坛主原来已经晋级合体了。莫不是圣女大人早就开始尝试了。”
“到底是什么？和圣女有关。噢，我知道了，阳龙戟！是阳龙戟！”
“……”
散发着合体境气息的“仇”舵主，并没有继续说下去，而是看向调息平稳的其余两位舵主。
后者会意，一身合体境修为再也不遮掩，两股强烈无匹的威压在礼祭的不死树下漫散：
“顺势而为，顺势取舍。若直说阳龙戟反倒太狭隘了，倒不如说是运朝龙脉体系。”
开口的是“离”舵主，他的面容与练气士最相似，曾经也是修过练气士的玄术，能与其余感同身受。
见到方才只是化神期的坛主，如今已经成功晋级合体境，无数练气士信服。
望向长生天圣女的目光开始变得激动虔诚，更有苦寻未来之路百载之人感动得热泪盈眶。
他们等到了，终于等到了。
千年的苦寻前路而不得，如今终于盼到希望的晨曦，这如何叫他们不激动。
“是我们输了。”
仅离法坛高处一步之遥的坛主苦笑了下，但看到练气士的道路真的被补全了，反而有种释然，
“圣女殿下，是我错了，我愿意一力担下勾结域外的过错……”
没等他将这愿赌服输般的认输说完，却被一双纤白的柔荑抓住：
“不，你们没有错，只是生不逢时。无知者无畏，若是对为练气士献身者兵戈相向，岂不是寒了他人的心。”
清冷的语调难得柔软了些，说得正在认罪的坛主一怔。感受到素手传来的温度，喉头不由得一梗，
“我相信求索先驱从不是一开始便存了歹念，你们只是被域外势力诓骗了，一腔热血与好意被他们歪曲了。”
一番话掀开他心头的一角，犹如一束光照亮他心中的龌龊腌臜。
长生天圣女越是宽恕，他心中曾生起的恶意邪念便越发清晰，恍若再次在自己的耳畔响起。
羞愧内疚之情开始不断涌现，仿若一浪又一浪的波涛拍击着心岸，诘问着他开始颤抖自省的内心。
不止他，其余与他同流合污的坛主、路坛们，皆是低下头，不敢直视这法坛上那高洁神圣的身影。
法坛处，不死树，另一处更高的枝干。
“白，不错啊。感觉底下的丫头政治手腕简直变一个人，厉害啊，嘴上软手上硬。”
山龙子吐了吐信子，感知到与合体境气息同样弥散着的《夜星七经》，灵气波动完美与光同尘，无声地放大着每个人情绪，
“所以说，‘长生天’到底是什么？莫不是祂特意留下的某项遗产？”
看来太阴帝还是对“长生天”不死心，还是想要谋算些什么。
“问我，我也不知道啊。”
狸奴打了个盹，一副无精打采的慵懒样子。然后，大剌剌地用涂满口水的爪子去蹭山龙子，
“火火，最近你好像很闲耶，是挽酆都建好了？”
“没修好，哪有这么快建好的，你当冥界是阳间，哪里需要砖块往哪里搬就完事了。”
见苏清风不愿多讲“长生天”，萧焱也心知这不该是自己掺和的，便就听祂的，收了心。但还是有些不甘心，
“关于‘长生天’的事情，你就透露一点吗。说出来也好让我死心。”
“诶，可梵曰，‘不可说，不必执迷不悟’。”
大白猫做摊手状，有些无奈。真不是他不说，而是此刻真不知道，
“若是实在想知道，还是去问梅川库杈吧。他肯定知道的比我现在多。”
“好吧，不告诉我，还把口水沾到我身上。白，你可真是……”
山龙子嫌弃拍开狸奴沾着口水的爪子。就在太阴帝不再抱有期待时，这大白猫好似故意吊他胃口般，轻启猫唇：
“真这么想知道？”
“嗯？嗯。”
“那答应我一个要求，我就告诉你‘长生天’里到底是什么？”
“什么要求？”
“把启龙镜换到冥界，就和挽酆都的往生镜换一下位置吧。”
金眸远眺群山，感应到“人道法网”，同样也是运朝龙脉越发完善，慵懒的嗓音淡淡。
“哈？！噢！！！原来是这样，我想到了。”
太阴帝低头再看了眼柳儒依，联想到什么后，豁然大悟。接着，又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什么，望向一旁的狸奴。
语气不再像往常那般的轻松调笑，而是有些认真地询问，
“这么快？”
“嗯，差不多了。运朝将起，阴阳龙脉已成，其余无非早晚。”
“不再等等。”
“又有什么好看的，无非就党同伐异，兵戈相向，千百年来皆是如此，早看腻了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