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清风,如果,我是说如果。现在就是我们的最后一面。你现在最想做的是什么?”
食指和拇指夹住通宝,灵气裹挟起一阵风,吹得铜币疯狂旋转。涂山绾绾故意偏开头,让旁人看不清的表情。
“睡觉,发呆,傻笑,亦或者其他什么?”
“不错,重新说。”
“呃,不是,这种问题还有标准答案的?”
金眸倒映着涂山绾绾的侧颜,盯着那被风吹起的发丝,薄凉的唇向上勾起一个弧度。慵懒的语气故作夸张。
见面前的俏脸还没有转过头,这银发金眸的身影又换了种言辞,
“要不这样吧。我也有个不成熟的游戏?”
“什么规则?”
被苏清风勾起了好奇心,涂山绾绾立刻回头,黑眸专注地看着前者。
“石头剪刀布,谁输了,谁被弹脑瓜崩。”
“嘁,幼稚。”
相同的吐槽好像在不久前,被某个无良的家伙说过。在这种不太重要的话题上,两者意外地有默契。
不,应该说在所有的话题上,苏清风和涂山绾绾都心照不宣。
“那玩吗?”
“干嘛不。开始吧。”
语毕,两者同时伸出了自己的手。指节分明的“布”和柔白的“石头”,前者还“过分”地将后者包裹住。
“我赢了。”
于是,这银发金眸的家伙露出八颗牙齿,上下各四颗,笑得很圆。即便没有阳光的照射依然耀眼。
“清风,你干嘛这么笑。呵哈,笑得好蠢啊。”
一只手拿着通宝,一只手被苏清风握着,导致涂山绾绾根本不能遮掩住自己灿烂的笑。
“有吗?书上不是说‘笑着露出八颗牙齿最好看了’。”
“那是上面八颗,而不是上下八颗啊,清风。”
“哦?原来是这样吗。”
那笑吟吟的俊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样子,须臾,又迅速收敛起来。
趁涂山绾绾还在偷乐时,以迅雷不及掩耳眼之势,给了对方一个脑瓜崩。
“啊。清风你轻一点嘛。”
清晰地感受到弹击,黑眸一下瞪大,有些不可置信地睨向某个无良的家伙,鼓起两颊。
“好好。下次轻一点。”
“你还想有下一次!”
弯弯的媚眼不满地看向金眸,身子前倾,似乎是随时准备扑上去。
“噢噢噢,下一次……还敢。呜唔。”
正在苏清风贫嘴时,被涂山绾绾抵住额头,鼻尖相对,朱唇堵住了他的薄唇。
“说实话,该罚。”
舔了舔唇瓣,黑眸眯了下,似乎还是有些意犹未尽。
“啊?说谎话罚,说实话也罚?”
“哼哼,你不是说宠我吗。难不成我的夫君说话不算数?”
“原来之前在这儿等我呢。绾绾,你真是太狡猾了。”
打情骂俏着,两者收回手,又同时抬起。视线交会间,齐齐落下。
依然是指节分明的“布”和柔白的“石头”。
“桀桀桀,绾绾。吃我一记脑瓜崩。”
嘴上发出不似正常生物的怪笑,苏清风的表情故意做得十分夸张,指节分明的手悬在涂山绾绾光洁的额前。
见面前这银发金眸的家伙还准备弹,黑眸闭上,像是在等待审判似的。
一秒,
两秒,
……
轻微的痛感迟迟未曾传来。缓缓的睁开眼,就看到这银发金眸的家伙食指与拇指交错,作比心状。
而在两指之间,是一颗红彤彤的包着糖衣的山楂:
“当当当,我,苏清风,可是最信守承诺的,从不说谎。”
见到苏清风准备惊喜,涂山绾绾踮起脚,嗷呜一口,并没有在意淑女形象地一口咬住,然后消失。
黑眸向上瞥,对上澄澈的金眸,无比灵动:
“你犯规了。”
“啊?”
“算了,看你表现好,这次就不罚你了。”
轻轻地咬了下骨节分明的拇指,涂山绾绾俏皮地吐了吐舌,做出一副异常大度的模样。
“啊?”
“啊什么啊?怎么,小小清风,你不服气?”
“不不不,有你是我的福气。”
巧妙地用了下谐音,那笑吟吟的俊脸忽然凑近到耳畔,
“这就是我的答案,这下满意了吗。”
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涂山绾绾有些猝不及防,等她反应过来时,对方又在百无聊赖地摆弄起了棋奁里的白子。
怔愣了半晌,绝美的俏脸上笑了起来,也学着某个无良的家伙,露出八颗牙齿,笑得很圆。
“绾绾,你说的没错。”
“什么没错?”
“这么笑,确实很傻。”
“哈,夫君你找打!”
“娘子,不要啊!!”
两道身影一追一逃,就在这不大的相思阁内,打打闹闹起来,仿佛这里就是他们的整个世界。
……
北朝,陇蓟州,京畿。
养心殿内,“工”字形格局分割政务与起居。装饰有楠木、字画、陶器,雕纹质朴。
位置正中的是紫铜做的狻猊香炉,点着龙涎香,散发着清幽淡雅的香气。
贴身的宦官总管低头跪下身,高举着双手,呈上报刊,尖利着嗓子,又细声地解释:
“这是八王子刊发的最新一期的《启明报》,请陛下过目。”
伸出有些干瘦的手,身披玄色绣狐衮服的拓跋珏拿过报纸,仰靠在龙椅上,就这么一言不发地看起来。
【论君政民政相嬗之理,以革新国朝积贫积弱由于防弊;时雍熙143年,撰者雍熙六君子(竹君子);……】
【论商人地位之变迁,以及大一统币值改革之迫切;时雍熙143年,撰者雍熙六君子(梅君子);……】
【今时政考而论各疲敝,……】
这些文章不仅引经据典,还结合往期报刊内的时局变化,在《启明报》上高谈阔论,写得那是头头是道。
“陛下,我们真的不需要做些什么吗?”
双腿跪伏在地的太监总管小心翼翼地询问。说完,小幅度地抬头,想要偷眼看一下拓跋珏的反应。
而就这一眼,对上的是精瘦老者的犀利目光,吓得他微不可察地打了一个哆嗦。
干净利落地放下《启明报》,拓跋珏声音不大,却格外清晰:
“朕只是老了,不是死了。他们想要这位置,大可过来拿。吕公公,朕在位多久了,你知道吗?”
“回陛下,一百四十三载有余。”
“是啊,朕御极一百四十三年了。朕只是一介凡人,自然决定不了这北朝的去留,不过他们也一样决定不了。”
话语中有一丝迟暮的萧瑟感,精明的双眸此刻有些老态龙钟,想要望见殿外的景色,却被一道又一道宫墙阻隔住了,
“往事越千年,齐武挥鞭,东临白岭有遗篇。萧瑟秋风今又是,只是换了人间。”
无数的慨叹全凝结其中,拓跋珏摇了摇头,又看起了报刊:
“地上凉,你起身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