狸奴抬起脑袋,金眸倒映着那张清纯的鹅蛋脸,一颦一笑间皆是初入情场的稚嫩。
毛茸茸的猫爪隔着薄纱,放在柳儒依的胸口,清楚地感觉到对方若受惊小鹿般乱跳的心脏:
“喵。”
大白猫那长长的尾巴卷起,恰好能触碰到对方的朱唇,轻柔地将零星的糕点碎拂走。
恍惚间,明眸好像看到一只指节分明的手,温柔地替自己擦拭嘴角。
呼吸蓦地更加急促,氤氲出热气白雾愈发浓了,嗓音仿佛是压抑着的火山:
“清风。”
“嗯,我在。”
富有磁性的嗓音依旧慵懒,听不出太多情绪。
“清风。”
“嗯,我在。”
“清风。”
“嗯,我在。”
连续问了三遍,像是在宣泄什么情绪,又似乎妄图求证什么不切实际的憧憬。
她想要听的不是这个,不是这个一成不变的声音。
她想要的是被坚定的选择,无条件包容的安全感,而不是这种若即若离、时隐时现的错配感。
哪怕……哪怕骗骗她也好。
可那慵懒的嗓音无论多少遍,依旧如此,就如每日东升西落的大日。
鹅蛋脸眼中的光暗淡了几分,柳儒依的心中感觉有些堵堵的,就像是站在没有观众的舞台上,自哀自怜地唱完了一出独角戏。
或许她想错了。
在筑基时,她以为金丹境就能站在他的身旁。
结成金丹了,却发现要面对的挫折和阻碍非化神不可转圜。想要站到他身前,替他挡部分风雨,至少要踏入元婴的门槛。
努力结婴化神后,发现自己未来的敌人是漫天仙佛。想要靠近他,在不远不近处真正看到祂的风采,大抵要洞虚、渡劫、大乘……
实力越是强大,好像离苏清风的距离越来越远了。
这么说或许也不确切,境界修为越高,才对自己看的越清晰,越明白自己的局限,自己的不能、不得已。
可是……可是,时间……
一道灵光遁入柳儒依的脑海,她好似明白了,明白了“长生”到底想要说什么了。
时间不够!给她破境成仙扭转一切的时间不够了。
或许成仙后,就不用那么被动了,不用随波逐流,不用受天命劫气的摆布了。
就在柳儒依自怨自艾时,怀里的狸奴不知什么时候跳到她的肩头,伸出猫猫的小爪抚摸起她的脑袋:
“干什么这么难过呢?非要让一只狸奴说话。”
“清风,你终于说话了。”
“纠正一下,我现在是狸奴。圣火喵喵教的教主,大白猫。所以不要难过了,依依。”
“哼,谁让你欺负我的!”
“欸,我又哪里欺负你了?”
毛茸茸的猫脸大囧,慵懒的语气故意说得很夸张。
“你就欺负我了,哪里都欺负我了。这么久了,你都不来见我,你知不知道……你知不知道,我,我有多想你,多想见你。”
情绪就像破开堤坝的洪水,压抑了太久,早已成了滔滔之势。
说着说着,喉头有些哽咽,眼尾泛红,明眸中也泛起了一丝晶莹,
“这么久,这么多天,这么多月,这么多年,你到底在哪儿啊!?清风,你总是让我猜,我不想猜了,要猜对真的好累。
我很笨,我知道我很笨。我想见你,这么简单的一个要求,你都不能满足我吗?!!”
抚摸青丝的猫爪有片刻的迟滞,但须臾又恢复了正常。
只是安静的聆听着,倾听着对方心中的不安、难受,以及压抑着的情意。
“嗯,我知道。”
直到对方发泄完怨怼,苏清风才缓缓开口。
“那为什么……”
“依依,你真的那么想见我吗?”
“想,很想,非常想。”
几乎是脱口而出,柳儒依不知道为什么对方这么问,但她不想骗他。面对深爱着的对象,一丝谎言都是对神圣的亵渎。
“嗯。”
顿了一瞬,金眸眯起,慵懒的语调仍然听不出任何情绪,
“那就如你所愿。”
“什么!?”
近乎是尖叫出声,柳儒依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再次询问了一遍。
“我们很快就能见面了。”
“真的?!”
“嗯,真的,比珍珠还真。”
“那我等你,不准让我等太久。”
“不会太久的。”
太白殿内,两道声音交织着,纠缠着,余音绕梁。
可穹顶鲛珠的映照下,从头到尾只有柳儒依一位,茕茕孑立,形影相吊。
那只白毛金瞳的狸奴就犹如从没来过般,无声无息地消失了。
……
青丘,白帝城,相思阁。
“梅库紫川,真的决定了?不再等了?”
羽翼纯黑的凤凰缓缓地从棋奁里,取出一枚黑子,凤眸凝视着面前银发金眸的家伙。
“决定了,我的清醒时间好像撑不了多久了。早些决定,也方便为以后留下一些机动的余地。”
“呵,白,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无情。这么做,对于那个叫‘柳儒依’的小姑娘不是太残忍了吗?”
“……”
指节分明的手捻起一枚白子,沉默了片刻,“吧嗒”一下稳稳地落入棋盘,
“我不知道。或许吧。”
“……好吧。浅滩容不下巨龙,樊笼收不住凰鸟。祂终究是要离去的,长痛倒也不如短痛。”
“吧嗒”
又是一声棋子落定声。
……
与此同时,一道唤各位皇子回京的御诏飞速拟定、批红,快马加鞭地送往各大北朝皇子手中。
北朝西部地区,拓跋卿麾下驻地。
一间府邸内,烛火摇曳。
“吴冕”替身着常服的李响研磨着墨水,借着后者身上愈发明显的道则气息,默默地感悟着自己的道则。
“吴冕阁下,不知《启明报》的反响如何?”
“李天闻大人还请放心,如今中州大陆街头巷尾,老人小孩,无人不知《启明报》,茶余饭后都在谈论着天下大势。”
“那就好,让天下之事全都展示在群众面前,广泛地采纳群众积极的意见,不断纠正改进。从群众中来,到群众中去。”
握住笔杆,李响不断完善着书中的思想体系,无数玄奥晦涩的道韵顺着笔尖涌入他的躯体,散发的气息越发超然。
倏然又抬起头,看向“别”舵主那平平无奇的面容,猝不及防地开口询问,
“夜星楼舵主阁下,未来会更好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