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到李响的问话，面容平平无奇的“别”舵主怔了一下，随后露出一个浅笑，语气平和而又坚定：
“呵，会的。”
“上千年了。”
李天闻的嗓音蓦地变得沧桑，莫名地感慨了句，像是回忆起了些什么。
无数人生的走马灯在他脑中闪回，一幕幕的。
有时出生于农庶之家，一辈子困缚于温饱线上挣扎，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刺痛他的神经，卒于天灾人祸。
有时出生于高门大院，但只是庶出公子，不受主家待见，受尽冷眼。一旦展露出才华锋芒，便被忌惮，死于阴谋算计。
有时在街头巷尾，无奈为贼寇；有时少时被弃，随杂技艺人行走江湖；也有时荫官做相，但依然碌碌无为……
每一次辗转、重归入世，供奉于文庙的孔文圣雕像便会暗淡一分，万民所汇聚的愿力托举着他，一步一步于红尘洗练证道。
‘怪不得。’
感受到李响身上近乎要成形的文脉儒道，“别”舵主也明白了自己为什么被派到前者身侧。
一是监视、引导李天闻的一举一动，顺势而为；二就是让她提前感受一下红尘炼心，加速对道则的感悟。
“敢问李先生真名？”
“往日种种皆为尘烟，连大齐都已经不见了。前尘往事也该被埋葬于历史的洪流中。舵主还是叫我‘李响’吧。”
眸光内敛，李响的表情从恍惚中回过神，恢复沉静。
视线朝向门外的光景，青山依旧，又是几度夕阳红。
……
京畿敕下的御诏不日便呈到各大势力手上，各自计较反应各有不同。
“这老东西是要做什么？难不成终于打算从那个位置上退下来了？！”
“退下皇位？他那老东西会舍得，呵呵。”
“也说不准吧，毕竟都上百岁的人了，明显活得寿元不正常啊，肯定用的秘法即将失效了，着急了。”
“……”
齐天商会的一处隐蔽聚集地，几位联合在一起的皇子窃窃私语着，讨论着拓跋珏的用意。
“大伙都静一静。”
开口的是北朝二皇子拓跋珛，纠合诸多皇子、王子的话事人，
“这一纸诏书，何尝不是我们的一次机会。这天下之事，无非名实。名实已明，天下之理得矣。
不论雍熙帝是否有禅让的想法，只要我们所有人都这么认为，这件事就由不得他。”
“不知珛兄的想法？”
“实，我们齐天一系并不占优；但我们之中，有资格登临九五的，可比其他势力多得多。只要有一人坐实诏令，名便成也。”
这确实是他们的优势，但这也意味着本就松散的联盟，产生了更多利益冲突。
“嘁，还不是老二偏要联合域外势力！现在好了，原本我们几个的势力加起来，绝对能一骑绝尘地领先他人。”
“是啊，是啊，明明只要老实屯田攻伐，再一举吞并掉拓跋珏、拓跋卿的麾下，这天下不尽在囊中，吞下萧齐也未可知。”
“……”
这种牢骚在夜鑫商会制裁他们之后，便不断有人背后私语，心中极为不满联合域外势力的决策。
但当初接触、并通过域外势力获得裨益时，他们可不是这副嘴脸的。现在遭挫，就纷纷推卸责任、甩起锅来。
‘真是一群乌合之众！还想吞下大哥和七弟，痴心妄想！’
难看的脸上勉强维持着假笑，拓跋珛心中腹诽。扯着嗓门，努力压下这些声音：
“事已至此，再如何悔恨也无用了。为今之计，只有拼得更多，才有机会。难道各位兄弟愿意成为帝位皇座之下的皑皑白骨吗？”
此话一出，全场一寂。
各位身披华服的北朝皇子、王子们神情又是一阵变化，眼珠子飞转，各自又不知在盘算什么。
他们之中也不全是蠢人，明白这或许这是翻盘的唯一机会。有了北朝皇帝的名头，至少有了做傀儡皇帝的资格。
但富贵险中求，也在险中丢。
他们的家底太薄，舍得一身剐，爬上帝位的可能也极为渺茫。
若是隐姓埋名，还能享受一段时间的富贵日子。即便比不得曾经帝王贵胄的优渥，但过得肯定比平头百姓要好太多。
因此，他们犹豫踌躇，权衡着利弊，在天平两端不断地徘徊。
将他们的反应表情尽收眼底，拓跋珛不屑冷笑。
实际上，他本就对这些跟班不抱有希望，所以一直都没有放弃与域外异魂的合作。
尽管拓跋珛也知道这是与虎谋皮，但权力、岁寿以及域外势力展现的种种神异，让他无法放弃。
他不想一辈子都只做一位皇子，屈居于人下，只能被时代浪潮拍打，随波逐流的皇子。
他想要修仙，想要长生九世，也同样憧憬着历史上的大齐始皇帝，憧憬着建立不世之功，得道飞升，前往域外的上界。
本来温水煮青蛙的环境，都快让拓跋珛放弃了，但这一纸御诏让他再次看到了机会。
而他需要这个机会。
……
从京畿发出的御诏就像一枚石子，丢进了这个燃烧着的时代水面。
虽只溅起一点水花，但荡漾起的余波却一圈圈地蔓延开来。
……
青丘，白帝城，相思阁。
“绾绾。”
指节分明的手撑着下巴，金眸安静地盯着面前绝美的俏脸，薄唇轻启，俊脸上依然笑吟吟的。
“怎么了，夫君？”
这倏然的呼唤，让涂山绾绾停下了脑中的思绪，偏头回望向那银发金眸的家伙，嗓音温柔。
“没事，就是想看看我最最最美丽、可爱、漂亮、天生丽质、沉鱼落雁、闭月羞花、倾国倾城的涂山gei~gei~”
“呵，贫嘴。”
听到苏清风的夸奖，嘴上斥了句，但心里却是美滋滋的。
“绾绾。”
“嗯，怎么了？”
“还记得我们初见之时，我们回答的问题吗？”
“记得。”
秀眉微蹙，涂山绾绾不知道苏清风为何要如此一问。
“那就好。如果……”
“没有如果！”
没有给面前这家伙说话的机会，黑眸凝望着金眸，纤纤玉手捧住对方的俊脸，语气恢复了睥睨与霸道。
“嗯。”
没有抗拒，俊脸上仍然笑吟吟的，
“绾绾。”
“嗯，我在。”
这次回应的是涂山绾绾。
